影妖刚刚还在心里感叹世界终于清净了,结果一支冰棱箭穿云而至,射穿金色结界,混着血色的金色结界炸开,在一片阴暗中如烟火般绚丽。
属于人间未来帝后的气泽,以及数万年才出现的遥见之主的气运散落太行山脉。
如沐春雨,生机勃勃。
施法中断,长溯下意识睁眼逃窜,只是还未迈出盆地,就被影缚死死环住腰身。
掌心相贴,松耳躲避影刺的同时出现在他身边,握住他的手往外拉。
肆骨化刀,松耳咬着牙用力一砍,似是将对影妖的怨恨发泄在这条影缚上。
一条影缚断,千万影缚来,将二人团团包围。
斩不完的影缚,如烧不尽的野草。
“找死。”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影妖的声音冷漠,好似他站在云端,居高临下地看着任其拿捏的玩物。
可松耳和长溯都知道,他离他们很近。盘桓缠绕在他们身边的影缚,每一条都有可能藏着影妖的真身。
“还回来做什么?”长溯的声音很轻,听着有些气力不足。
松耳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我思来想去,若你自己有本事逃脱,那便不会被他威胁到打开识海。既不是靠你自己,那便是你笃定有人能来救你。那我是该信你,还是信你期待的那个人呢?”
长溯深吸一口气,头晕目眩的同时强迫自己镇定,“你记得当初蛇妖在水下设陷阱将你们吞入腹中吗?当时大师兄和师姐遇到危险,闭关的苍梧立马赶来。我拜师那天,师父便给我下了同样的禁制,如若我遇危险,师父一定会来的。”
没那么多时间给他们闲聊,影妖的攻势一波接着一波,他们被冲散,躲避之下只能各自为战。
“你杀不死我。”松耳低语,仿若贴在影妖耳边挑衅。
她能感受到他就在自己边上。
“妄想飞升?你当天道是傻子吗?准你这样的蠢货飞升,天下何止大乱!”
“咻!”
影妖似被激怒,影缚纷纷冲松耳袭去。
银白流光仿若在黑暗中起舞,波光流转,刹那间戛然而止。
“松耳!”
影缚缠上松耳的脖颈,如同握住她的命脉,令其无力挣扎。
影妖现形,她脖子上黑黢黢的影缚被白皙的五指替代,掐得她喘不过气来。
“你若多向前一步,她就得死。”
影妖望向长溯,眼中满是轻蔑。
她不会死,长溯心里最是清楚,可他还是控制不住地慌张。
“无、知、影……妖。”松耳倔强地瞪他,“痴、心、妄想!”
“给你脸了!”影妖掌心蓄力,瞬间拧断她的脖子。
松耳的呼吸停滞,睁大的眼睛看起来死不瞑目。
影妖像是丢垃圾一样将她的身体往地上一甩。
眼看着松耳在他眼前坠下,长溯想要去接,却被影妖拦住脚步。
离地面太高,即便她的身体落地,他都听不见声音。
“敬酒不吃吃罚酒,非得我亲手将你拨筋抽骨,你们才不会像跳蚤一样做那些无关痛痒的反抗吗?”
“咻!”
冰棱箭从地面而来,直冲云霄。
影妖连退三步,堪堪躲避。
从地上爬起来的松耳扭了扭脖子,一眨眼的功夫又窜到了长溯的身边,还双手叉腰,很是得意。
“如何?我的再次出场够不够潇洒?”
虽然处境危难,长溯还是没忍住笑了。
潇洒倒是没看出来,不过足够可爱。
“你不是死……”
“如果对你来说,被拧断脖子,或者被刺穿心脉、碾碎头盖骨叫做死亡的话……”
松耳挑挑眉,“那我可以死无数遍,但你不行哦!”
“是吗?”
影妖才不信她的鬼话,影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去。
没等松耳反应过来,心口的位置就多了一个洞,还是对穿。
一瞬间的血液凝固,身体僵硬,松耳直直倒下。
这回长溯接住了,让她落在了自己怀里,而非坠落盆地。
“有本事……”影妖意图嘲讽,话还没说完,便亲眼看见她的血肉生长。
松耳拍拍胸口,没感到漏风,攀着长溯的肩膀站起来。
“还来吗?”她眨巴眨巴眼睛,竟还有几分期待的样子。
落在影妖眼里全是挑衅。
“不疼吗?”长溯眉头微皱。
松耳撅嘴,“当然疼了,所以执羽什么时候来?”
好问题,长溯闷哼一声,“可能我伤得还不够重吧。”
“嚯!”松耳惊叹,“难道非得你只剩一口气,他才会像救世主一样从天而降,好彰显他身为世界主角的重要和无可替代?”
长溯沉思,“话本里不都这样写的?”
“你偷看!”
松耳像是踩到了他的尾巴一样兴奋,平常他只练剑正经得不得了,她和舟朝喊他一起看话本他都不看,结果偷偷看!
长溯不语。
“可是……”松耳忽的神情严肃,煞有其事,“你的世界里,主角不应该是我吗?”
“嚓!”
时间仿佛停滞,上一刻温柔,下一刻惊悚。
长溯的表情凝固,鲜血溅上他的脸,模糊他的眼。
影妖阴沉的脸上阴恻恻地笑。
他丝毫没有手软和犹豫,带着质疑和恼怒出手,手中的刺变成了剑,瞬间割掉了松耳的脑袋。
圆圆的头颅毫无防备地离开了身体,坠向地面。
“死到临头还想着打情骂俏,不是死不了吗?再活一个给我看啊!”
“混蛋……”长溯神情麻木,遥见在他手边轻颤。
“生气了?”影妖大笑,“遥见之主又怎样?还不是像个半大的孩子一样弱小得任人宰割?”
影妖手中结印,身后无数条影缚转动,“你恐怕还没你的剑凶吧,气运降在你身上有什么用,不如给我!”
影缚应声而动,直逼长溯识海而去!
“混蛋!”
长溯抬眼,遥见在手,破风而去。
漫天杀意,汹涌而来。
影妖闪避,却没能躲开他爆发的一剑,只能硬抗,以力相搏。
乌发后扬,长溯的眸眼无情,带着孤注一掷的气势挥剑。
影妖感到了灼烧的痛感,眉目一凛,匿入阴影。
千万条影缚交错而动,将长溯包围,影妖隐在其间,找寻机会给予致命一击。
松耳的头颅还没找到自己的身体,她在地面上抬头,吓得一些看热闹的妖族落荒而逃。她瞧见幽蓝的光芒在黑暗中频频涌动,熟悉的气息夹带着陌生的情绪。
小师兄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她找回身体后,在一旁默默观战,带着满腔的疑惑和一脸的错愕。
正常情况下,她和小师兄合力都不一定能和影妖过上百招。
此刻小师兄一个人就把影妖逼得不敢轻易现原形。
遥见之力毁天灭地,亦正亦邪。她纵然心知遥见伤不了她,但身处此地,感受到其杀意,难免有些后背发凉。
“你瞧瞧人家那气势!”
肆骨在她腰间不服地晃了晃,“又不是谁都要把厉害写在脸上,它也就是名声大,我也不差的好吧。”
“你不仅不把厉害写脸上,你还把没用写身上。”松耳面露嫌弃,“谁的武器长块骨头样啊,别人还以为我是狗妖呢。”
肆骨:“……”
这问题它回答不了,得去问柏越上神。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长溯在交错转动的影缚之中,已经消耗了大量的体力。
实力的差距从来不是一时爆发的潜力可以瞬间弥补的。
影妖轻蔑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何必垂死挣扎,你的愤怒改变不了结局。”
影妖伺机而动,从看起来最不可能的方向现身,影刺扎向他眉心。
“锵!”
长溯抬手,剑身挡住这一刺。
影妖蓄力下压,一点点逼近他的眉心。
一剑一刺,无声相抗。
“从前你是未来一片光明的遥见少主,可今日乃至以后,你只是一个孤立无援的可怜鬼……”
“我们云顶昆仑弟子,永远不会孤立无援!”
影妖循声抬头,迅速闪避。
剑光齐齐下落,苍峨山的众师兄师姐纷纷出现,短暂地将影妖逼退。
夕菁扶了一把脚步踉跄的长溯,“还撑得住吗?”
松耳不再旁观,突然出现,拽起长溯边跑边喊,“快跑啊,打不过的!”
人多许有相互掩护逃走的可能,但想打败影妖,那是不可能的。
“你们先走,我们断后。”
夕菁挡在前面,心有判断,并不恋战。
松耳也不客气,拉着长溯逃在最前面。
“想跑?”影妖再度起势,阴影大面积地将太行山脉覆盖,速度比他们逃得还快,“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影分身,无数个影妖混入人群。
苍峨山众人严阵以待,厮杀在前。
松耳回头一顿,长溯止住了脚步。
两人对视一眼,什么也没有说,折回参战。
阴影将光遮挡,众人陷入黑暗,几乎看不见自己的同伴。
“师兄!”
有人倒地,有人焦急。
“你到底是什么人?”
松耳一愣,随后嗤笑一声,知道自己面前这个不是分身,是影妖本体。
“我说过了,你自己不信。”
影妖仍不相信,“你那么弱小,天道为何允你飞升而不给我机会?”
感到不公的愤怒让影妖下手更重,他用影缚牢牢将松耳困住,厉声质问:“为什么?”
松耳被他勒得喘不过气,下一刻被他拧断脖子或者割掉脑袋都在她预想之中,“我……一直都说的实话,天劫不来,你缺的……却的不是气运,是功德!”
“那你凭什么!”影妖嘶吼。
“因为……”松耳想起了唠叨的老神仙,她的出现,是老神仙逆天而为。
“因为……我非天道赋神。”
她是神创造的神,世间唯一的例外。
“鬼话连篇!”
影妖满腔对她的怒,但松耳知道,其实他是对天道的怨。
阴影散去,月光洒落,大家得见同伴。
除了长溯一人顽强地挥剑,其他人皆被影缚控制。
影妖暴喝:“都去死吧!”
“休伤吾徒!”
顷刻间,影缚皆断。
松耳翻了个白眼。
可总算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