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缚,为影妖天赋,即影子像符咒一样贴在人身上,将人牢牢束缚,无法动弹。
他们低估了五千年道行的影妖,遇上了既没机会逃,也没有机会求援。
巨大的地洞里悬着一个封闭的球形结界,泛着金色的光芒。
结界之中,是两个孩子相互依偎。他们额间被扎出一个小小血洞,缓慢地向外流出精血,令金色结界一点一点裹上血色。
结界底下,三人躺在地面,手脚皆被流动的阴影束缚。
松耳嗤笑一声,“我说什么人能没事欺负小孩,原来是未来的人间帝后。”
听见声音的影妖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他乌发如墨,玄色长袍垂地,眉目如画。
是个满眼凉薄的美男子。
“你是什么人?”他低头质问,手中阴影成刺,扎入她的眉心。
但扎不破,一股强大的力量与影刺相抗。
“我已有足够飞升的力量,竟瞧不见你的识海。”
松耳艰难地左右瞧了一眼,长溯和舟朝两人各自陷入昏迷。
她果然还是最抗揍的那个。
“足够飞升的力量?”松耳望向结界中的两个孩子,“你既如此强大,为何还要欺负小孩?”
影妖轻笑,“你不是说了?那是未来的人间帝后。我虽有力量,却少了气运,迟迟等不来飞升天劫,自是不能坐以待毙。”
“你想剥夺他们的气运为己用?”松耳觉得荒谬。
“试试。”影妖轻描淡写。
他慢慢蹲下,将松耳仔细打量,“可惜凤星早衰,气运已散。他们二人恐怕不够。我瞧你们进太行山脉的这批不知天高地厚的仙门弟子中,你们二人气运出奇得甚。”
影妖用影刺扎了扎松耳的眉心,又扎了扎长溯的眉心,都没反应。
“我真是好奇得很啊,你们是何人?”
他们进来寻人,没想到反倒成了别人的猎物,松耳轻哼一声,“你猜?”
影妖笑着起身,“嘴硬也无用,我自是有办法让你开口。”
他说着抬手,松耳三人的身体迅速移动。
长溯和松耳被影缚钉在墙上,而舟朝被其吊在半空。
此时正好长溯醒了,遥见自发护主,刺向影妖。
影妖细长的眼睛眯起,手中结印压制,将杀气外露的遥见控制在手中。
“弑神斩魔之剑?”影妖将其仔细端详,“时间过得真是快啊,我闭关这许多年,连遥见之主都现身了。既是遥见之主,那有这般气运就不奇怪了。”
“正好。”他手握遥见挥了几下,似在看它趁不趁手,“既弑神来又斩魔,杀个普通凡人定然不在话下。”
他说着,剑指舟朝。
“你住手!”
“你干什么!”
两人一同出声,心知被影妖抓住软肋,又无可奈何。
影妖笑容得意,“我将你们抓回来的时候,你们护他倒是默契得很。我还以为他是什么大人物,结果只是个普通凡人,不过你们应该很在乎他吧。”
松耳紧张地咽下一口唾沫,“你想知道什么你问就是!”
“这会儿老实了?”影妖眼神蔑视,“很好,那你说说,他是遥见之主,你是谁?你的气运好像比他还要盛啊。”
“我……”松耳一时语塞,遥见可以弑神,此刻就在影妖手里。她若坦白她的身份,怕是要被他用遥见剥筋抽骨,为他所用。
“她是我的结契之妻。”长溯突然道。
松耳霎时愣住。
长溯心知她在担忧什么,遥见可斩万物,唯伤不了其主,和与其主结契之人。
“哟。”影妖受到遥见杀意反噬,掌中颤抖,但仍面不改色,“还是对鸳鸯。”
“你想要什么,冲我来便是。”
影妖将遥见定在金色结界下,看向掌心被灼出的伤痕,神情逐渐冷厉。
虽有强大的力量,可妖身的局限在此,他必须飞升。
已经浪费数十年,天劫迟迟不来,着实令人恼火。
“我瞧你不过是个毛头小子,遥见数万年不曾认主,你到底有何特别?”
他走近长溯,手中再度凝出影刺,指向其心口。
松耳眉头紧锁,虽知小师兄身世不凡,可如今既没了临曲的血脉封印,又在锁妖塔消耗了天雷保命咒,身上还能有什么底牌?
柏越……柏越!她用灵识呼喊,可柏越没有半点回应。
“你也是妖?”
影刺穿入长溯心脉,他身体一颤,鲜红的血缠绕影刺流动。
临曲解开长溯的血脉封印后,在其识海设了一层防,避免他在云顶昆仑暴露妖身。
可心脉却没有。
“竟如此鲜甜。”
舌尖舔过影刺,影妖若有所思。
同为妖族,他自然能对其身份有所猜测。虽然他修为不浅,但妖族大有能人在,他影妖一族势微,并不能为所欲为。
可是……遥见之主的气运啊,他离飞升只差一步,怎么能甘心放弃!
影妖眼神阴翳,影刺勾起长溯的下巴,逼迫他与自己对视。
“把你的气运献给我,他……”他指向舟朝,又瞥一眼松耳,“还有她,我都可以放过,如何?”
“不行!”
松耳掌心结印,银白光团聚拢。
影妖冷眼一瞥,影分身掐上松耳的脖子,打散她的灵力。
松耳气息不畅而脸通红,又像小鸡仔一样被他丢到地上。
“别……别动她,我……”长溯着急,却被影缚控得无法动弹,“什么气运,你拿走就是!”
“不行!咳……”
松耳每出一次声,影分身便加重一分力道,五指掐住她的脖颈,不留丝毫情面。
“肆骨!”
肆骨应声而动,银白光束从松耳腰间划过,肆骨悬空化弩。
一瞬间的反抗,弩箭穿过影分身的眉心,分身消散,松耳得到片刻喘息。
但影妖反应极快,再度分身,将其团团围住,松耳无处可逃。
“你白痴吗?气运一旦被夺,连寿元也会被消耗!”
“唔……”
松耳只得到吼出一句话的机会,影缚再度将她缠绕,捆住她的四肢,甚至封住了她的嘴。
她望向满目担忧的长溯,锲而不舍地摇着头。
金色结界悬在她的头顶,使打斗中散落的长发泛着金灿灿的光芒,缠绕脖颈,犹如长剑抵在此处,稍一不慎,便是香消玉殒。
她奋力挣扎却无甚大用。
柏越……帮我一次……
她在心里默念。
“别动她!”
幽蓝乍现,遥见飞回斩断影缚,长溯从墙上跌落。
一个灵活的翻滚,他躲开影妖一掌,接住寻主的遥见,斩开松耳身上束缚。
与此同时,松耳脖间的空心骰子光芒四射,金光编织出狭小的空间,将两人包裹。
影妖暗道不好,双手结印,无数影刺袭来。
但都被金色的网挡下。
“快,结契,只要遥见伤不了你,你就不会有事!”
“怎么结?”松耳茫然。
长溯来不及解释,俯身将她拥入怀里。
结发为夫妻。
他将自己的马尾缠上她散落的长发,编成漂亮的结,再双指并拢成刀,将其割下。
心头血为誓。
丝毫没有犹豫,长溯掌心在胸口结印,抽出自己心头血,浸染同心结。
松耳呆呆地看着,看着小师兄将同心结扣在遥见的剑柄上,遥见周身泛起幽蓝光芒。
只在刹那间,同心结融入剑身,留下了印记。
“不会有事的,相信我。”长溯伏在她肩上低语。
松耳愕然。
影妖蓄力一击,金光被打散,两人被气流冲倒,双双撞在石壁上。
“你们的实力,就像跳蚤一样偶尔让人痒一下,于真正的力量而言不堪一击,何必白费力气。”
影妖眼神轻蔑,再次将他们卷回。
“蠢货!”没了遥见威胁,松耳又嚣张了起来,“你以为飞升天劫不降,真是气运不够吗?”
“啪!”
影分身给了叫嚣的松耳一巴掌。
“你还敢打我?”松耳全身上下只有嘴能动,“你就算飞升了也得在本尊面前跪下!”
“砰!”
她话音一落,影缚将她拉扯,双膝重重垂地,长溯都能听到她膝盖骨碎裂的声音。
被迫跪下的松耳:“……”
气死人了。
她委屈回头。
长溯:“……”
倒也有点过于相信他。
“天界何曾有你这号人物。”影妖嗤笑,走近扯下她脖间的空心骰子,“想要装高手,也得有真本事。”
他将空心骰子反复摸索,毫无反应,瞧不出半点门道来。
即便注法入内,也没有回应,再普通不过。
“装模作样。”
他随手将骰子丢掉,冷笑一声,手指勾起松耳的下巴,看向的却是长溯。
“我没兴趣陪你们玩,要么你主动把你的气运献给我,要么我先收拾了他们,再亲手剥夺你的气运,你自己选。”
“呸!”松耳朝他吐口水。
影妖手上用力,掐起她的下巴,她的脸秒变肉嘟嘟。
“再多嘴,先拿你开刀。”
她的叫嚣短暂地让影妖忘记了舟朝。
“你别碰她!”长溯艰难地扭动身体,“要什么你自己拿!”
“呵……”影妖很是欣赏他们无能又愤怒的模样,“你的识海,或者她的头盖骨,总要打开一个。”
他说着掌心扣上松耳的额头。
“就你还想……”
“砰!”
影妖不耐烦地敲上她脑袋。
长溯闭眼,金光乍现又消散,识海的防线撤下。
影刺迫不及待刺入他眉心,鲜血如流动的丝线在空中飘荡,流入金色结界。
松耳微怔,眼看着他的脸色越来越差。
“蠢货!你缺的不是气运,是功德啊!”
虽知小师兄可能留有后手,可她还是忍不住破口大骂。
影妖双手抱臂,看着鲜血的流动,仿若即将如愿,忽然对她有了耐心。
“你懂什么?”
“我就是神仙,我当然懂!”松耳心焦。
柏越和她说过人间飞升的法则,人妖两族若想从人间飞升,道行和功德缺一不可。
影妖丝毫不把她放在眼里,“那你倒是说说,你攒了什么功德?”
“……”松耳表情一滞。
她什么也没有做过,既无道行,也无功德。
所以她的话一点用都没有。
沉默半晌,松耳仰头,“不是说他自愿献出他的气运,你就会放过我们吗?”
影妖一愣,觉得颇有意思,抬手解了她身上禁锢,“你还挺识时务。”他“啧啧”两声感叹又嘲讽,“只可惜了我们的遥见少主,真心错付。”
松耳拍拍屁股站起来,扛起舟朝,又指向金色结界中的两个孩子,“他们对你已无用,你大人有大量,也让我一起带走吧。”
影妖探询的目光重新将她打量,直觉告诉他没那么简单。
“不行。”他一口拒绝,没得商量。
松耳叹了口气,摇着头转身,似是无奈。
影妖轻哼一声,并不打算真的放她走,只是她留在这里难免打搅他所行之事,便假意让她离开,但实则根本走不出太行山脉。
“砰!”
忽然爆炸,声东击西。
松耳往地面丢了一个雷诀,影妖立刻警惕,她实则踩上半空,将结界中的孩子拎出。
然后迅速转身,找准方向开溜。
一息之间,逃之夭夭。
影妖有种被耍了的恼怒,但现下最重要的事情还在进行。
只是嘴上咒骂一声,没有行动,但心里已经计划好事后将她抓回来抽筋剥骨。
“瞧你和一个什么样的人结了契,把你抛下可是头都不回。”
长溯意识还在,脸色苍白。
他在心里默念,不要回来,不要回来……
因为他也不知道他倚仗的底牌能不能及时赶到。
大概过了一刻钟,清脆又嚣张的声音大老远传来。
“无知影妖,赶紧出来迎接你姑奶奶!”
寄居在这一片的妖族纷纷从洞穴里探头,只见一披头散发的姑娘于半空拉弓,冰棱之箭直指山间盆地。
“咻!”
天空布上一层阴影,影妖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