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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一醉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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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一醉千年

(一)

西雅图的一栋高层公寓内,电梯门打开了,里头走出来的是个大学生模样的女子。她背着书包,手中攥紧了一个纸袋,她留着一头刚过肩膀的中短发,几从头发的末端挑染成了渐变的深蓝色。因为是上学的日子,她的脸上只是抹了一层打底的霜粉,嘴唇上涂了润唇膏。她穿着一件蓝色牛仔布和藏青色毛衣拼织成的外套,下身穿了条与上衣颜色相近的牛仔裤,蹬着一双红色高帮帆布鞋,裤子与鞋子之间露出一段苍白偏瘦的小腿。她的目光游离,似是在想着心事。走廊上铺着地毯,听不见人的脚步声,但她行走的步履,却让人觉得沉重万分。走廊尽头,落地窗中,远处负雪的山染上了深沉的蓝色,渐渐与夜晚融为一体。她未曾抬眼看过群山的暮色,她的眼中只有地毯上的纷乱花纹。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走到了自己的房门口,摸索出了房卡。

她从纸袋里取出了威士忌酒,翻出了开瓶器,生疏地打开了酒瓶。她举着加了冰块的酒杯坐到沙发上,打开了手机上的社交软件,她的目光在一张照片前定格许久,那是一张的合影,背景是巴黎的香榭丽舍大街。她将手机扔到一边,默默地喝着酒。不知不觉间,酒瓶中的酒少了四分之一。她放下了酒杯。

都说一醉解千愁,可这醉酒的滋味,明明就很痛苦。她心想。

她躺倒在沙发上,只觉得天旋地转,她闭着眼睛,陷入到一片昏沉之中。迷糊间,她依稀感觉有一道极亮的光划过。她落入了火海,周围弥漫着烧焦的味道。

一处破败的村庄边,一男子正牵着马缓缓前行。他身着月白色纹绫直裾,腰间的紫色围裳用一根象牙色的带子系着,长发用紫色纶巾挽起。他手持一柄长剑,从剑柄到剑鞘,嵌有十八颗红宝石,宝石被打磨得晶莹通透,如鸽子血一般鲜红。此乃是独产于北海,数量稀少的珍奇宝石,人称“碧血丹心”。

他看着眼前满目疮痍的村庄,行走的脚步迟缓又沉重,他的目光不胜悲凉。远处的天空尽被阴沉沉的浓云覆盖着,透不出一丝天光。

突然,一道惊雷毫无征兆地劈下,落在他眼前不远处。他欲躲避,却发现闪电早已划过,惊雷消失处,地上竟赫然出现了一个躺着的人,身边还有一个看似是包裹的东西。

他上前查看,躺在地上的人,身形应是一名女子,只是她的头发短得只过肩膀,还带着蓝色,身上的衣着打扮,不像是中原一带的人,看面容,倒还像是七国之人。他探了探女子的鼻息,发觉她还活着。他俯下身,将女子一把抱了起来,他闻到了酒的味道,他还闻到了她衣服上若有若无的清香,他对这种香气有一股莫名的熟悉之感。他看到了她露出的一小截白皙小腿,忙将目光移向别处。

他将女子和她随身的包裹放到了马上,走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家破旧的驿站。他让女子安躺在床上,他的目光落在她的随身包裹上,这个包裹有点重量,他很好奇包裹中究竟装了些什么。但是出于礼节,他不能随意打开她的包裹。

女子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她渐渐醒了过来,她撑着床板,勉强爬了起来,与男子四目对视,她的目光中充满了困惑。她躲开男子的目光,打量了房间的四周,见到房门敞开着。她又看向了男子穿的衣服,而后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她想开口,却是嗓音嘶哑,几乎发不出声来。他见状,将水杯递与她。

她抬眼看他,见得一张清秀的面容,目光中没有明显的恶意。她又看了看水杯,杯子烧制粗糙,有些杂质沉在杯底。

她迟疑着,缓缓地抿了一口杯中的水,入口时,双眉敛了起来。

山泉水清冽,冰川水清纯,但这杯中的水,味道微苦,她未免有些疑虑。

“这里的井水略苦涩,偶尔喝点,应是无碍。”他似是看出了她心中的顾虑。

她听此,将信将疑,却因喉咙干痛而不得不饮下一小口。她放下水杯,问道:

“请问,你是?”

“在下张良,方才路过一处村庄时,见姑娘倒落在地。因处荒凉之地,我担心姑娘的安危,才将你带至此处。请问姑娘可还记得自己的姓名?家住何方?”

张良察觉到,女子听到他的名字时,目光中明显露出了惊讶,似是听到过他的名字。

“我叫顾泠川,我家在杭州,现在在西雅图上学。不过,你应该没听过这两个地方。而我更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在哪里。”

“在下确实未曾听说过。姑娘所在,乃是韩国的旧地,此处临近曾经韩国的边界。”张良看她的反应,她似是知道韩国这个国家。此刻的她正在慢慢喝着杯中的水,想来她是听说过他的,所以才放心喝了他递给她的水。

泠川放下水杯,道:“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在这里,我应该是在一个离这里很遥远的地方。”

张良告诉她,一道闪电划过后,她突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或许是那道闪电将她带到了这里。

“还未请教姑娘名字的写法。”张良道。

“顾是回顾的顾,泠是…”泠川拼命回想着以前看过的书,“庄子在齐物论里写的那个泠风的泠,川么就是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的那个川。”

“姑娘读过不少书。”他道,心里却在快速推想眼前人的来历。

“读些杂书罢了,很多都记不得了。不说这些了,我该怎么办呢?我只是在住处喝酒喝醉了,醒来后就到了这里,我想不出回去的方法。”泠川心知,这回自己是真的穿越了。从张良的话里来看,现在大约是战国末年。我可造不出时光机啊!她心想。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术法,能将人在瞬间转移极远的距离,这一切或许与闪电有关。这天下,唯一可能找到答案的地方,是阴阳家。”

张良解释道,阴阳家精通各种秘术,或许能找到送她回去之法。只是现在的阴阳家,表面上成了秦国的爪牙,暗地里更有自己的谋算,时常做些伤天害理之事。要从他们那里求取解决之法,恐非易事。

“我欲前往齐鲁桑海之地求学,姑娘可与我一同前往。”张良道。眼前女子,虽然身份可疑,但他方才抱她上马时,探知了她周身的经脉,得知她不是习武之人。从她说话的语气中判断,她所言似乎都是真事。野外荒凉,他不忍心将这样一个毫无自保之力的女子抛下,所以,他决定带她前往桑海。若真是别有用心之人,她至少就在他的眼前,而非藏在暗处。

“多谢张良先生收留。”泠川道。她心想,自己的运气还算好,遇到的竟然是张良,还能留在他身边。但愿自己能在这个时代中保全自身,顺利回到现代,完成学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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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张良衣服的布料,我看到时的第一反应是觉得那是织锦缎,但好像这种工艺明清时才开始流行,而且织锦缎是比较华丽的,张良的衣服是偏素雅的,不大像。绫的工艺出现比较早,所以这里就将他的衣服材质写成了纹绫。

“绫罗绸缎”,“罗”一般是比较透明的编织物,感觉不像。但其实他身上的衣服料子印花啥的有点像花罗的风格,但纹理不像。“绸”的话感觉比较软,参考那种丝绸围巾,张良的衣服感觉质地不像绸。其他的布料么,绢布感觉也很软,不像。我暂时没有时间去细查丝织品和古代服装的历史,有懂的同好欢迎指正。

注2:不知道为啥我总觉得喊张良先生显得他有点老气,但先秦不大能乱用“公子”这个称呼,所以还是按照秦时原剧,使用“张良先生”这个称呼。

(二)

漫天繁星,在夜空中闪烁。明亮硕大的光点在斗转星移间颤动,泠川抬头仰望着天,觉得自己仿佛要落入银河中一般。在与繁星对视的那一瞬间,人世如微尘,在茫茫宇宙中飘渺而去。她忘了自己是谁,她的神思浸没在幽冥的玄河中,感受着那不可名、不可说的大道。在她即将没入虚无混沌中时,她感受到了火光的摇动,还听到了哔剥的声响,她的心神又回到了人间。

她转头,看到张良坐在火堆旁,正静静地读着一卷竹简,不曾抬头望过一眼璀璨的星空。大概他对星空早已习以为常。他察觉到了泠川的目光,抬眼,看了看她,道:

“这些是韩非兄写的文章,你想看吗?”

泠川方回过神,明显是顿了一下,才道:

“想看。但这些文字,我认不全。”

张良把手中竹简拿给泠川看,道:

“这是韩国文字。姑娘是读过书的,不知学的是哪国文字?”

泠川的心神刚从杳冥之中醒来,此时的脑子有些模糊。

什么文字?汉字?

她有些愣神地看着张良,他明亮的目光让她逐渐清醒过来。

泠川从书包中掏出了一本书,那是她专业课的课本,翻开后,第一页上写着她的名字。

“我会两种文字。一是这种,这是我的名字。”她指着铅笔写的简体字,“还有一种,是这样的。”她合上课本,指着封面上的字。

An Introduction to Modern Astrophysics,《现代天体物理学入门》,这是书名。

泠川突然意识到,纵使她会中文和英文,拿到这里来,全都无人认得。

“前一种文字,还有几分像中原文字。这种,就完全不像了。”张良说道。他感到疑惑,从泠川的姓氏来看,应是来自吴越之地。可她用的文字,他从未见过。她究竟从何而来,又为何会被一道电光带到自己眼前呢?

“其实我跟你有点像,你前往齐鲁之地求学,而我跑到海外求学。”泠川道。

海外?是《山海经》里所记载的海外之地吗?他心想。

“不知姑娘所学为何?”他问道。

“天文,简单说来,就是研究天上的星星。不过不是像占星之类的,我研究的是这些星星从何而来,如何发出光亮。”

张良终于抬头看了眼星空,目光不曾离散过。他又转向她,道:

“可有答案?”

泠川想了想,道:

“大致是盘古开天辟地后,形成了一些类似于阴阳二气的物质,这些物质聚敛,一部分变成了我们能看到的星星。这些星星的光,取决于他们的构成。”

张良似是对星象挺感兴趣,与泠川聊了许久。泠川尽力用古人的世界观来解释宇宙万象。

“说到底,最初的混沌又从何而来呢?”张良问道。他抬头,望见璀璨又绚丽的群星,而群星后的夜空,却是深邃而不见底的。

“我不知,我在努力地寻找答案。这个问题,需要一代又一代的人去探寻。”泠川道。每当面对茫茫宇宙之时,她都能感受到一股发自内心的战栗。这种战栗感让人世间的一切都变得微不足道。她选择学习天文,去寻找一切的答案。她庆幸自己生在一个风平浪静的年代,让她可以这般无所顾虑地追逐自己的梦想。可到了古代,一切都变了。

她再次望向夜空,见到长河将落。群星依旧闪耀,却未如方才一般将她拉入虚无之中。一旁的张良看了看她的眼睛,道:

“你想是从小无所忧虑,与星辰为伴。不过,到了这里,还是要看清自己脚下的路。”

泠川点头,却觉得他话里有话。他对她多少有些疑虑,方才的交谈不足以让他全然放心。她觉得有些困倦,不想与他继续闲聊了。

“夜深了,张良先生请早些休息。”她道。

“我的表字是子房,不必整日唤我先生。”张良道。

她看了看他,又不由在心里笑了自己,他的目光,她怎可能看懂?出于礼貌,她回道:

“子房,你也不必整日唤我姑娘,我未取字,唤我泠川即可。”

泠川去休息后,张良独自在夜风中伫立着,望着天空。

我方才的话,是不是有些过分了。他心想。

她的眼中没有战火留下的阴影,喜怒哀乐无所掩藏,怎么都不像是要来暗害他的人。其实,方才与她交谈时,他不自觉地放下了片刻疑心。她与他一样,会思考万物的本质,纵使不知道答案,也会努力地去寻找。

我还要继续疑心于她吗?他自问。

自从韩非与祖父去世后,他已经习惯性地对身边人留着三分怀疑。

今夜星光清明,若人心皆是如此,人世间当光披四表,黑暗无所遁形。可如今,唯有点点星光,照亮长夜。他也有着对宇宙万物的困惑,可他忘不了自己的故国,忘不了这个天下。他必须在大地之上走过长路漫漫,去履行他的使命。或许有一天,他能心无挂碍地站在广袤的天地间,欣赏着璀璨的星空。

他望着北面的天空,北斗七星的相对处,王良星正在夜空中闪烁。斗转星移,策马前行,从未停息。

作者按:这一节的初稿是在一年半以前,最近被我拿回去重写了,成了你们看到的这个样子。本来的以对话为主,现在我加了描写,通过两人对星空的不同态度,在一开始就给读者展现两人的人设。也和后文呼应,不剧透了hhh

(三)

曾经的韩国边界一带,常能见到废弃的村庄。破败的屋舍在沙尘中摇摇欲坠,枯死的庄稼在田地里渐渐腐朽,满目所见,皆是一片荒凉。云笼四野,死气沉沉。张良看着眼前的这一切,不由轻叹。

泠川注意到了他的叹息,他曾说此处是韩国的故地。亡国的苦痛,是她无法想象的。所谓“行迈靡靡,中心如噎”,都不足以描述张良此刻所感。

夜晚,旅店中,泠川坐在餐桌边,偷偷地看了张良几眼。他几乎没怎么动筷。桌上的饭菜,确实做工粗糙,调味失衡。但在泠川看来,他吃不下饭的原因,是因为他心绪不佳。日日眼见故国旧地的萧索之景,他的心中必定是沉痛万分。

泠川心知张良在暗自难过,自己与他相识不久,不知当说些什么。他吃不下饭,她更不好意思一个人在那里吃着,就放下了筷子,在桌前陪着他干坐着。

泠川放下筷子时,张良回过神来了,他看了看她,道:

“这些粮食,不能浪费。”

说罢,他拿起筷子,慢慢吃了起来。泠川很想安慰他几句,可又不知如何开口。更何况,用餐时是不可以讲话的。于是,她与他默默地吃完了饭。饭后,店家上了茶。泠川一看,茶杯中还有些茶叶末子,像是陈年的茶叶。

“你吃得惯这些吗?”张良道。

“无事。”泠川道,她素日里的饮食虽然比这些要精细,但她此刻更担心眼前的张良,她无法想象他的内心有多哀伤。然而在她面前,他却不能表现出来。他甚至还在关心她的饮食。

“子房,心里有什么,不妨说出来。或许会好一些。我是不会说出去的,如果你不放心的话,”泠川指了指他的凌虚剑,“你可以杀了我封口。”她莞尔而笑。

“泠川,生命是很宝贵的,莫开这样的玩笑。”张良道。

“你又不会杀了我。我只是想说,该说什么,就说出来。你此刻的心情,我多少能体会一点。”

张良听到她说他不会杀了她时,目光略有变化。

“有时,我会迷茫,过去之事已成历史,未来之事遥不可及。韩国已亡,纵使才华高如韩兄,都不能力挽狂澜。我此去齐国,不知能学到什么,更不知自己能否学有所成。”

泠川想了想,他心中的迷茫,倒和自己刚离家赴海外学习那会儿有点像。但两人终究是差远了,他的背后是一个刚刚灭亡的国家。

“这两天路上所见,我从中感到了一种沉重的悲伤,我能体会。至于未来,那确实是遥远的,只能按下所有的迷茫与徘徊,朝着目标,不断充实自己。我初到海外游学时,就是这么想的。两年过去了,倒真学了不少东西,就是没什么机会去应用。”

“时机是需要等待的,更需要我们自己去发现。”张良道。

他这个转变,未免也太快了。泠川心想。看来,他并不迷茫,只是见到萧索之景时,难免会有几分伤心。

“说到底嘛,我相信你可以的!”泠川道。她心想,历史书早就给你安排得明明白白的了。

“那就,多谢了。”他微笑,笑得自然而然,仿佛是不再怀疑她了。

泠川在心中感叹,张良的笑容真是让人如沐春风。他的双眉修长又锐利,一双凤眼神采飞扬,眼眸中更透着英气。史书上说,他面如妇人好女,想必所指是他面容秀气。然笔墨丹青,不足以勾勒出他眉眼间的锐气。他眼中似是闪着永恒的星光,终有一日,他会对世事洞若观火,待那时,就会成就运筹帷幄而决胜千里的传说。

(四)

夜里,灯下,泠川默默地翻着手机。她一直将手机关机着,以保存电量,她的目光依旧停留在朋友圈的那张情侣合影上。她看着照片中的男子,他和她一同度过了十五年的时光,而后,为了各自的目标而远赴海外。他去法国学习艺术,而她去美国学习天文。两年前,当谈到各自的择校时,两人意识到,分别的时候到了。

两年过去了,泠川再未与任何人交往过。她认为,像她这样四处跑又居无定所的人,不应有任何情感上的羁绊,否则只会白白地耽误别人。她喜欢穿梭于风土人情各异的世界角落,体验不同的文化,更喜欢游学带来的新鲜感。与此同时,她也渴望着安定,她想与从小相伴的人一起,安度余生。安定的生活对她来说就似一场美好的梦境,而如今,梦醒了。纵使喝醉了酒,也不能让她再回到梦中去了。

她关掉了手机,长叹了一口气。她看着桌前昏暗的烛火,觉得自己心中的哀伤,与这个时代普遍得不能再普遍的国破家亡比起来,当真是微不足道,却能依旧能让人心痛。而自己在这个时代中的命运,更如风云般变幻莫测。自己在这个时代中,又能做些什么呢?自己又何时能回到现代去呢?

“泠川。”屋外传来了张良的声音,打断了泠川的思绪。

泠川打开了房门,张良带她到了旅店的一处会客厅中。厅里点了灯,却依旧昏暗。张良点亮了桌边的蜡烛,橙色的火光侧照着两人的脸庞。

“我遇到你时,你醉酒昏迷,所饮之酒应是酒性甚烈。可这几天来,旅店虽有供酒,你却一滴未沾,可见你素日是不饮酒的。既然饮了烈酒,想必是事出有因。你这几天辗转难眠,更让我确信了这一点。”他道。蜡烛的柔光落在他的面容上,似是笼着一团温润的光雾,先前的猜忌都被掩去。

泠川看着他,心想,他竟是在关心她?可他又怎知自己晚上难以入眠呢?她想起了他随身的佩剑,心中猜测,或许他因习武而耳力灵敏。

“风花雪月之事,不足为谈。”泠川道。一来,自己心中困苦的,在国仇家恨之前根本不值一提。二来,她不觉得眼前这位略有拘谨的张良,能懂得男女间的情事。

“不足为谈?还是说你不想与我谈论?”他道。他眼眸中的光依旧是锐利的,仿佛能看透泠川的想法。

“如果你真的想听的话,我自是可以说出来。只是说到底都是些儿女情长的事,还请你不要笑话。”泠川道,“我与一人自小相识,后相恋,十八岁时分别,各赴海外学习。如今他已有自己的归处,而我依旧沉浸在过去的梦中。我心中苦痛万分,故而饮酒。”

张良的目光顿时往下移了半分,一时间果然是接不上话了。

“不过嘛,天涯何处无芳草,酒喝过了,也就放下了。我现在更担心的是自己的处境。这里对我而言是一片全然陌生的环境,我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回去的那一天。”

“‘女之耽兮,不可说也。’你倒是不一样。”

他抬眼,神情似笑非笑。泠川只觉得他的目光如白刃般直刺她的心头。他一句话就说穿了她,她从来不把感情放在第一位。伤心完了,还得继续四处游学,研究天文。

“你能做的事,当时机到来时,你自会知晓。至于生存,是这个时代所有人的难题。不过,我相信,你一定会回到自己的家乡。”他道。

“承你吉言喽。”泠川道。明日之日未可知,不过,人总要努力活下去,说不定就活到了回去的那一天,她心想。

“看来,我今晚本是不必找你一谈的。”张良道。蜡烛的橙色光亮,落在泠川那几丛挑染的蓝色头发上时,映出了神秘的紫色。她的脸庞,在烛火前是明朗的。纵使屋中光线昏暗,也只是给她的面容添了一层朦胧感,并未掩盖她毫分的真实。

看来应是不必疑心于她了。张良心想。

“昨日我也不必与你一谈。”泠川道,“不过,我是个很在意别人感受的人,所以昨日的谈话是不可避免的。你若是不喜欢,以后就不与你说了。”

“你怎知,我不是如此呢?”张良道,他微笑。“早些睡吧,晚安。”

泠川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抱怨着,为什么这个人总是说话说一半呢?她不禁朝天翻了个白眼。

(五)

泠川坐在树下,望着晴朗的天空。这个时代的天空,比夏威夷的蓝天还要澄澈,可人心却非是如此。张良虽是收留了她,却始终对她抱着几分疑心。

先前,与他开玩笑说,要封口,大可用剑杀了我。他虽对我说,不要用生死来开玩笑,但是,会不会有那样一天,他真的举起剑,挥向我呢?泠川在心中说道。

她转过头,远远地看到张良走来。

与他同行的日子里,他有时会一人跑开,不与她说明缘由。她不会问,也不敢问,生怕下一秒他的长剑就会抵在她的脖子上。

张良倒是若无其事般地走到她身边,拿起树枝,写起七国的文字。

“这个‘墨’字,你的文字是怎么写的?”张良问道。

泠川拿起树枝,写了简体字。

这些日子,两人休息时的活动就是认字。张良教她认七国文字,她教他认…简体字。不过张良的脑子确实好,简体字看一眼就会写了。泠川心想。她正在笔记本上默默记着七国文字的写法。她不由吐槽,以前法语学得头大,谁知还有更大的灾难在后头。

泠川看了看张良今天教她认的这些字,“尚”、 “同”、“兼”、“爱”、“非”、和“攻”等等,连起来后应是墨家的主要思想。

“墨家?”她问道。

“不错,马上,就会有墨家的人,来找我们了。”张良望了眼远处,随后,他转向泠川,她今日穿的是那身风格奇异的衣服。先前,旅店中只有粗布衣服可供换洗。张良估计她是穿不惯那种衣服的,只是她不好意思说出来罢了。

“不过,在那之前,你的衣服得换一换。”他道。

进入齐国不久后,张良带着泠川到了一处镇上,寻了一家成衣铺。掌柜看了看张良的衣着打扮,从店中取出了几套做工不错的衣服。泠川看了一眼衣服的材质,料子织得挺细密,绣纹还能入眼,这样一套衣服,放在古代,并不平价。她不好意思让张良破费,想让店掌柜另取便宜些的衣服来,就在这时,张良开口了:

“这套如何?”

他拿起一套绣有杏花图案的衣服。看到这件衣服时,他终于想起来,当初将泠川抱起时,那股若有若无的清香,乃是杏花的香味。他又取了一方绫帕,让泠川把头发包起来。

“还是另外拿一套简单些的衣服吧。”泠川道。

“不必了,你去试一下吧。”

张良将衣服和绫帕递到了泠川的面前,泠川只能接过衣服,前去试衣。她注意到了衣服上的杏花图案,她平日里用的熏香,确实是取自杏花。她觉得在春日常见的花中,杏花的香气最为清淡,故而用之。张良会挑出这件衣服给她,不知是无心之举,还是因为闻到了她衣服上淡淡的杏花香气。

泠川换好衣服后,走到店里的铜镜前,许是因为铜镜的光泽偏暖,她的肤色居然白得温润起来了。因常年居于室内,甚少晒太阳,她的皮肤本是苍白的。她转身,看向张良,问了句:

“如何?”

张良显然是一愣,随即快速回了句:“挺好。”他只朝泠川看了一眼,立刻就将目光移开了。泠川将头发包在了绫帕里,显得清爽利落,绫帕边缘钻出几丝头发,细密又柔软,若有微风拂过,就会摇曳起来。

泠川意识到,古人大概是讲究“非礼勿视”,她不该这样问张良的。她快速将换下来的衣服收拾好,张良则是在一边默默付账。这时,掌柜突然说出一句奉承话:

“祝两位一路顺风,今后和和满满。”

泠川觉得很尴尬,而张良则是明显一愣。

“谢了。”

多作解释也是无益,他转身向店外走去,泠川只得快步跟上。一路上,两人都未说过一句话,气氛不是一般的尴尬。

“抱歉,让掌柜误会,是我失礼了。与我同行,委屈你了。”他开口了,语气很诚恳。

“该道歉的是我。抱歉,我对这里的礼数还不够熟悉。给你造成了困扰,我会尽快适应的。”

“你先前生活的地方,比这里要好很多,不是吗?”他问道,“不仅没有战争,女子还可以独自周游列国,不会被礼教束缚。”

“确实没有大的战争,但有局部冲突,你是怎么知道的?”

“冒昧地说一句,你的眼中,没有战争留下的阴影,仿佛是无忧无虑的一般。另外,在这里,女子是不会如你一般去游学的。”

他说这话,是不再怀疑我了?泠川心想。

“确实很久没有过战争了,但国家之间,并不友好。”她道。

“国与国之间,唯有利益可言。天下一统,或许是消除战争的最好方法。但在走向统一的过程中,战争难以避免。有战争,就会有伤亡。以民为贵的君王,会尽力减少战争给百姓带来的伤痛。而眼下,事实却是恰好相反。”

“你是说秦王不爱六国之民?确实,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姑且待之吧。”

“你好像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猜的。”

“你在星象中看到了未来?”

“我对占星之类的不感兴趣,这些星星不过是按照各自的规律运行着,跟人间发生的事没什么关系。人的命要靠自己去改变,星象不能说明什么。”

“确实如此。”张良道。

一番谈话下来,两人间的尴尬居然直接消失了,泠川长舒了一口气。她远远地看到有人骑着马向两人赶来,心知是张良先前提到的墨家之人。战国末期,诸子百家依旧争鸣,虽不如从前繁盛,但若能见识一番,也是幸运,泠川心想。她将跟着张良,开始新的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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