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梦……”
“岑梦……你可以听到吗？”
被耳边断断续续的呼唤从梦中叫醒，岑梦睁开眼睛，四周漆黑一片，全身都是肌肉酸涩僵硬的感觉简直要折掉，她这才想起自己是窝在床脚和落地窗之间的夹缝里不知不觉睡着了。
原本在耳边细碎不止的声音在她醒来以后就戛然而止，她不清楚为什么会有这种事发生，虽然她的睡眠质量最近已经差到极致，但也远没有到做这种离奇梦境强迫清醒的时候。
会不会是……应声回来了？！
这个想法刚在脑海里出现岑梦整个人就从极致的疲惫里精神了回来。
是应声！一定是他！他来梦里看自己了！他没走，他没抛弃自己？！
精神越是亢奋越是清醒，即使头脑已经昏昏沉沉的发晕，眼前的场景已经难以控制的打转，岑梦的头脑里已经没有任何精力去想其他的事情，现在他的脑子里只装得下这一件事——就是刚才的梦里她清楚的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等从喜悦中缓过来，岑梦仰面躺在地上的地毯上，强迫自己闭眼入睡。
快睡着，快睡着，睡着了就能见到应声了，这么久没见不知道他会不会已经变了样子？不能想，不能想，快睡，快睡……
昏昏沉沉的不知道过了多久，岑梦终于再次入睡，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和景行一起被迫回顾了过去的经历，她睡得并不安稳，整个人不断的发出细微的抖颤。
“应声……应声……”
在梦境里她眼前是一片浓郁的黑气，她就这么被层层黑气围绕在中央，四周是过去的剪影片段。
即使眼睛和耳朵都可以闭上，但那些声音和画面还是难以避免的涌入。
男人肮脏的手，好像又搭在她的肩上。
“滚开——！”
女孩缩成一团蹲在地上，发出尖锐凄切的叫喊声。
“别跑啊……来玩啊，哈哈哈哈哈，宝贝让爸爸抱抱，我摸摸看看你胖了吗？”记忆里的男人一脸坏笑的伸手就要凑过来。
在过去，岑梦小时候还不懂这些，只当是自己继父对自己的关爱，但随着长大知道后来男人的原形毕露，过去的那些事情回想起来才发现端倪。
从那时以后她就开始减肥，近乎疯狂的节食，饭能不吃就不吃，几乎一天就靠着几口水撑着，青春期的女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衰败下来。
身材变得枯瘦，皮肤变得粗糙暗淡，但即使她把自己变得再不堪，男人也没放过她。
“别过来……别过来……我求求你别过来！”岑梦把头深深埋在膝弯里，脊背骨头凸起，整个小小的身躯剧烈的抖动。
过去这样的反抗并不会帮她逃过魔爪，今天的也是，女孩感觉到肩膀上被突然的一拍。
触电一般她难以控制的猛烈抖动，无数次的梦里她回到过去。
害人者或许是一次暴行，也或许已经过去很久，但是这些伤害造成的伤口永远不会愈合，即使是过去了这么，每次难以控制的回忆都是又一次刚刚凝结血痂的撕裂。
伤口永远不会好，永远鲜血淋漓，只要她稍微软弱就会被过去拉进痛苦自责自厌的泥潭难以自拔。
“别怕是我”
女孩剧烈的抖动在听见身后传来的这声呼唤时戛然而止。
这个声音太熟悉了……是，是应声！
“应声？”她猛地往下一跌，顾不上身上的疼痛，女孩用力扭头往后看，身后的人搭在她肩膀上的手在黑气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白皙，再往上就是熟悉的脸，真的是应声！
应声朝她伸出手，女孩顺着力气站起来，没站稳就直接扑在他怀里，知道感受到少年裸露在外的微凉皮肤，她这时才敢确定，应声真的回来了。
“你回来了……”女孩窝在他怀中小声哽咽，“我真的好想你，你怎么能不要我，不是说好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离开我的吗？”
感觉到轻拍在背上的手停滞，岑梦抬头疑惑的看着少年。
似乎是在犹豫，过了半晌应声才叹了口气，双手放开女孩，按住她的肩膀。
“岑梦”
不是岑梦过与敏感，而是他这句话的语气和以往的温柔一点不同，听起来似乎很是冷淡疏离。
她一双手往前使劲够着少年的腰，想要紧紧抱住，不过却被应声按住肩膀一动不能动。
“别闹了，你什么时候能长大成熟点？”
岑梦彻底愣在原地，应声过去从来没有和他这么说过话，两人好久不见今天这是怎么了？
似乎是发现自己反应过于严肃，应声连忙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想要凶你，实在是……算了，没什么。”
“没事的，真的没事，我不介意”，女孩连忙解释，其实她不是责怪应声更多的是疑惑，结果应声不但没说原因反而遮遮掩掩。
这种遮掩背后肯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岑梦下意识觉得是和他突然离开这么久有关，不过她无论怎么问，应声就是不说。
“你真的不能告诉我吗？无论是什么事情说出来两个人一起解决也好啊，你，你还记不记得你之前和我承诺的，‘永远不会骗我’，那我问你还是不是你想说的事情就和你最近消失有关？”
看少年沉默低头不语，岑梦就知道了答案，果然是有关。
随之一个不好的猜想出现。
“你是不是还会再消失？！”
少年还是沉默，半晌他缓缓抬头，一双眼中满是难以抑制的水光，“我今天来，其实是和你告别的，这应该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最后一次见面？！
岑梦没想到会是这样，原本以为今天相见以后就能回到和过去一样，但没想到居然是告别。
“什么最后一次！你不是说好不离开我吗？是不是因为我哪里做的不好，还是我哪儿让你讨厌了？你可以说出来，只要我能做到的都能改的，你别离开我，我都能改的，我立刻就改！立刻就改！”
“梦梦，别这样”，应声微微蹙眉，难掩悲伤的看着她，“你没任何地方做的不好，我也没有不喜欢的，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我也不想离开你。”
“不是因为这个是什么？难道是被迫的……？”岑梦说完看着面前少年的表情心中瞬间明白，“所以是因为什么原因你没办法留在我身边？”
面对少女急切的逼问，应声无奈点点头，“我当然不想离开你，如果可以我也想一直在你身边，这段时间也是我最开心的日子，但是真的是没有办法。”
女孩紧紧抱住他，但两只手臂却抱了个空。
眼前少年正在逐渐消失，身形变得透明，化成空中轻扬的微亮细尘，随着女孩的动作飘飘洒洒。
“应声……”
“应声——！”
“我要怎么才能救你！？我要救你！你不能离开我，不能走啊！”
岑梦两只手无助的举在胸前，颤抖着想要把粉末抓住但不过是徒劳，随着飞扬，少年渐渐消散开。
一阵风吹过，什么都没剩下。
女孩跪在地上，耳边吹过那阵风，一句轻到几乎可以忽略的话响在耳边。
……
被头里面的钝痛感叫醒，岑梦愣着半晌才从恍惚间反应过来，她正躺在地上一角，身下的地毯已经被梦中哭出的太多泪水打湿，她顺着脸伸手一摸，都是冰凉未干的泪水。
她侧躺着蜷缩起来，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女孩身上，却温暖不了她。
……
几人睡得都不是很好，第二天到了日上三竿陆续爬起来。
宋还其实有些心虚，就一直偷瞄景行。
景行坐在餐桌一角，看似神情自若，其实就连他杯子的牛奶热的太过他都没发现，直接端起来一口下去，差点烫掉舌头。
昨天的梦他也做了，在梦里景行被带入过去的自己，重新经历了一次近千年前的过去。
梦境是他在这些年里一直难以避免不断回忆的和宋寻最亲密的过去，这点甜几乎被他在千年里反复品尝过无数次，但越是仔细回想，越是能发现当时宋寻举动的孤注一掷和一直以来对感情的隐忍。
他没能从师尊对他的感情突然的转变里看出这份历久浓烈的爱，而是感觉到了突如其来的惊慌无措。
在当时他不过是一只在机缘下早早化形的狼妖，虽然修为已经突飞猛进，但整个人的心智并不能很好的明白自己的感情。一直以来他只知道自己对这个陪伴自己的师尊情感深厚，见不到会很思念，这种思念的程度远远超过了陪他一起长大的两个师弟。
但他不知道这个是爱情，也不敢把他归为爱情，所以他在第二天天不亮时逃了……他害怕面对清醒的宋寻，也不敢去面对他。
潜意识里景行觉得自己是亵渎了自己最敬爱的师尊。
今晨醒来以后他一直在庆幸，幸好这次的幻境似乎只有他一个人被牵扯进来，即使在幻境中的带入感多真实，深陷其中的人只会按照其中的设定去行动，但感情是很难模仿的。
现在的宋寻又怎么会喜欢自己呢？
那个喜欢过景行的宋寻在过去就已经被他辜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