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死回生？”

这种听起来就不合乎常识的事他现在却不敢随便怀疑，尤其是曲江说得，这个男人确实是给人莫名的信任感，即使是当时那种莫名的理由宋寻也是答应了他。

“对就是起死回生”，似乎曲江对这个很相信，据他所说这个行鸟一族的术法他已经研究很长时间，就是因为对这个格外感兴趣才能有本事认得出宋寻的情况。

“我跟你说，据我现在的推断，你之所以会体质奇异撞鬼遇邪就是因为你本身的神魂缺失。”

曲江推推架在鼻梁上的镜架神台自若，颇有高干知识分子的气质，因此即使说的是这种让人难以相信的话也会因为是这样的人说出而增加几分可信。

“正常来说人有完整的神魂，不过你的就不正常，你的神魂是碎的，而且不仅仅是碎裂这么简单，我开了天眼试着凭借缝隙轮廓把你碎裂的神魂拼凑，但它们是不完整的，是缺失了一部分，刚好是两缕。”

曲江往后坐在椅子上，面色凝重。

“你的神魂不仅仅是缺失，而且缺失的两缕刚好最重要，所以我第一次见你就很好奇，按理说在你的周围应该会萦绕不少怨灵鬼魂，但现实偏偏是相反的，不仅在你附近的黑气都会自动避散开，而且就连你的身上都隐隐发出金光。”

刚才他说的神魂宋寻虽然不懂，但对于他所说的金光，宋寻自然是知道指的是什么，但是自己身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不应该是景行……这种积德行善的修行之人才会有吗？

在空缘寺中他曾经见过景行身上刺眼的金光，这……他怎么也会这样？

“在你身上的有趣事情还不止这个呢”，男人转动椅子朝向他，“其实前一个还是比较好找答案的，我注意到你脖子上挂着的那个长命锁，这个可不是寻常东西，它是有灵的，说不准就是它在一直保护着你。”

长命锁……

宋寻低头，顺着领口细绳子把她拽了出来，自从景行将这个给了他，他一直都贴身戴着从未离身，居然是有这个作用吗？

宋寻细细摸索上面的纹饰，被身体温热的银饰带着温度，他心里泛起一丝酸涩，早上朦胧荒诞的梦让他不得不相信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醒了后不过是落空，现在又才知道这些事情。

景行为他做了这么多，就这么默默地不说。

那会不会，会不会就和自己一样有一样的心思，哪怕就只有自己的十分之一，不百分之一也好。

心思总是活络的，但当时景行愣住惊愕的表情宋寻还记得。

男人见他动作点了点头，对就是这个”，见他一脸明显是有心事的样子，曲江心里了然，“这个是你看重的人送你的？那他确实是花了心思的，这种东西在别人手里当护身符可没有在你这儿的作用大。”

这个说法太沉重，宋寻连忙把银锁顺着衣领塞回去，小声否认，不过他的否认并没被曲江听进去，反而开着玩笑逗他。

这个男人没有初见时以为的沉稳，虽然年纪比他稍大但反而更活跃外放，和他的外表并不是很相称。

宋寻并没搭话，只是任他说。

“咳”，曲江说了一通才满意的清了清嗓子，“不过后面的那点我就是想不通了，你年纪这么小，看起来不过就是上高中的年纪，这种身体情况能攒下这么多祈愿实在是闻所闻为，你又不是修行之人……哎！”

男人说着就前后联系上了，话直接在嘴里拐了弯，“不会这个也是你的那个‘看重的人’帮你攒下来的吧？哎呦这要是真的你可真是不幸中撞了大运了。”

他的眼睛都不自觉睁大，“这么多祈愿啊！可惜你看不见，你知不知道都快亮的刺眼了，这种情况要是再多一点说不定你就真能摆脱这种情况了。”

他说的宋寻也不清楚，也只是听着，不过对摆脱现状的方法还是很有兴趣，于是接着问了。

“见鬼？”男人似乎对他的回答很是不满意，往后一靠连连摆手，“你到时候可不仅仅是可以不见鬼这么简单，你要是功德圆满就能登时得道啊，你那时就不是人了，是神啊！”

神……？

这个词虽然从小就在各类神鬼传说里听过，不过神这个词，一直以来都是高高在上的，不落尘世的，就应该是只可听闻不可一见的传说人物，怎么会真的存在？

就算一直遇到各类奇怪事情，宋寻早就习惯世界比他一开始以为的要复杂和多样，说起得道成仙或许也是可以理解，但这个词怎么会与他扯上关系？

他不过是最普通的一个人，就连维持基本的生存都很艰难，就算是有幸多活了一些年，人生对他不过是尽力维持生命，宋寻未来最好的可能就是在身体恢复正常后能继续上学，考一个还可以的学校，按部就班上学，毕业，工作，照顾家人，最好有一两个不嫌弃他的朋友能不那么寂寞孤单，这就是奢求了。

成神？

他想不不会想过，不像是一些人会在生活比较艰难困顿的时候用一些过分夸张的想象来激励自己度过难关，宋寻就连想象都很保守，他不会觉得过分超过现实的设想是安慰，反而他觉得现实会显得更痛苦。

就连幻想的短暂逃避他都不敢，真是懦夫，就连他自己都这么想。

“你要是有那个运气真的就算是因祸得福了，你得知道有多少人修行一辈子到死都不能得道，你现在可比他们修炼一生都要接近了”，曲江笑着看他。

“不过现在提这个实在是有些早，你现在的神魂还是确缺失的，最应该要做的是找回你丢失的两缕神魂，只要你神魂归位，即使不能得道圆满最起码也不会见鬼遇邪了。”

“我叫你来就是想和你说这件事”，男人把刚才两人刚一起看过的书推到宋寻面前，指尖点着刚才讲解的片段，“起死回生术法，同样可以聚拢神魂，不过”，曲江稍微停顿一下，似乎是在措辞该怎么说。

“我知道您在为难什么，是因为术法残缺或者难以考证所以可能有风险对吗？”

曲江没想到他会这么轻松的说出来，索性不再隐瞒，“行鸟族是古代部族，一向隐居山林过着半隔绝的生活，世世代代却能相传，不仅仅是族人不绝更是将族内咒术传承了下来，但是这个引魂术是其中最为神秘的禁术。”

“根据记载，这个术法不仅仅需要被治疗人的配合，以及承担失败的风险，最重要的是他们需要得到部族守护神的垂怜。”

刚刚说的哭求就是为了得到神明的帮助，不然依靠人力又怎么会逆转生死。

书本上确实是这么记载着这个奇怪的说法，宋寻心里却觉得有些不解，“守护着部族的神明？”生老病死在当时看来本就是有序而行，这个神明又为什么要这么满足人们的奢求，甚至能‘逆天而行’？

曲江似乎是看出他的欲言又止，“神本就应该悲悯苍生，既然是守护神自然应该保护一方，这是他的职责也是被创造出来的使命。”

“如果不能保护他们的话，这个神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这个说法还是宋寻第一次听见，好像在他看来神不是高高俯视众生的存在，而是低低俯身去服务万民，但后面说的‘如果不保护百姓就没有存在的必要’，虽然有居其位谋其职，谋其职保其位的说法，但如果对象是神是不是有些过与看轻了？

不过既然有办法，他就愿意试试，无论是残卷术法还是需要机缘巧合，总是要试试。

曲江对他的回答很满意，忙着去准备后面的事情，留下宋寻一个人继续留在这里。

曲江的家里很大，但他不会乱动，送走曲江就回到住的房间。

仰面躺下，身体熟悉的瞬间失重感把他拽回回忆，就在几个小时前他还在梦里，和景行……他真的不是想刻意去回想，但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原本离开是因为怕为难景行也是怕自己难以控制心意让彼此尴尬。

原本想着离开自己可能就不会再继续想入非非，没想到反而因为人不在眼前想到的频率而更加高了，过去那些一点一点细碎的片段混着最近的梦，为他编织了一个绮丽的幻想——

在这个虚构的幻想中，他是景行的师尊，可以陪在他的身边，而景行在这个世界也是爱他的的，就像在梦里一样，和现在的自己一样。

他缓缓闭上眼睛，睫毛不知觉微微颤动，陷入整个沉沉的幻想中，他可以在其间沉溺，但梦终究会醒，不过是假的。

但他又能干什么呢？

现在不过是赚日子多一天算一天，那些治疗未必就能真的有效，也许现在就是他的最后时间了，他不需要提醒自己一直是在梦里或者是在现实，对他来说都不过是短暂的，又何必纠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