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根本睡不着。一想到怀里装了一个大明星、大恶魔,我就开始胡思乱想。我对北斗的过去一无所知,她和比安奇姐妹之间的缘分、成为杀手的契机,还有性格如此怪异的成因。如果无法触及她的过去,我就无法改变她的未来。“未来”吗……我没资格替她做决定。她应该属于某个犯罪组织,这边的事情结束了就会回到海外吧……对莫比乌斯来说,也是不可或缺的支柱。还是先考虑自己的麻烦好了。我至今都不清楚北川家的家主争夺是以什么为依据的。家主没有任何指示,老师也不了解内情。想想也是啊。所谓玷污家族名誉的耻辱之女,老师一开始就被排除在外了。我从小的观点是,只要我在演艺界爬得比谁都高就一定能赢,现在想想可能没有这么简单。我的竞争者们并没有把重心放在事业上,有人借助舞台人的身份不断拓展自己的人脉,和更有权力的家族接触。也有人在资本之间辗转,给北川家吸引更多资源。唯一活跃在舞台上的人好像只有我一个。我恨北川的一切,我绝不向他们倾斜一丁点资源。我最初的计划是利用北斗的影响力,叫北川家的人认可我的能力。再通过我和北斗攀上关系,进而与远在法国的莫比乌斯牵线搭桥。他们真的需要莫比乌斯吗?我一直没有静下心来思考这个问题。即使他们希望与莫比乌斯成为盟友,然而他们极有可能忽视北斗的价值,甚至敌视她。毕竟这个可笑的家族最唾弃的就是拒绝顺从的女性。既然如此就不能把这条方案当做第一选择了。他们强行赋予我的价值就是嫁给某个位高权重的男人,让我尽早生出儿子,再想方设法把这个儿子送上家督之位。所以我必须从根源上断了他们的念头。我要毁灭这种价值。可是,我该怎么做呢……在不出卖自己的前提下,让自己变得一文不值。
越想越头疼,更睡不着了。北斗倒好,把我的胳膊当做抱枕抱得紧紧的,睡得跟死了一样。我把手指放在她鼻子下面,感受到热乎乎的气流,确定她还没断气。这家伙到底多长时间没睡觉了……她的体温比我低,夏天抱起来还挺舒服的。不会滚来滚去也不会乱摸,确实是个优秀的抱枕。她似乎梦到了不太好的东西,迷迷糊糊握住了我的手,冰凉的手心里全是汗。我不忍心吵醒她,就随她抓着了。北斗放下防备的样子,真是新鲜。我听说杀手睡觉都会提防别人,一有风吹草动就立刻清醒。你这个呆瓜大恶魔,万一我动了念头想杀你,你早就死一万次了。
第二天中午我才醒过来。室内的气温叫我难以忍耐,怀里的北斗也比晚上烫了一些。她一整晚都没有动过,缩得好小好小,紧紧抓着我的手不松。啊,不好,胳膊麻了。我费了半天力气才得以抽身,动作太大不小心把她吵醒了。
北斗慢悠悠地从床上爬起来。正午的阳光透过床帘的缝隙照在她身上,她整个人都在发光。
“天使……”我不由自主地说出了第一个想到的词。
“嗯?什么天使?”她揉了揉眼睛,伸了个懒腰,然后毫不意外地扯到了伤口,趴在床上哼哼了半天。
“你小心点呀。那个,可以穿衣服了吗?”救命,我估计到死都习惯不了她不穿衣服地在我眼前晃来晃去!
“诶——不要。这样比较舒服。”
“我要拉开床帘了。”
“你想让大家都看见的话就拉吧。”她低下头清点伤疤的数量,吐了一口长长的气,说道:“坏了,等下塞西莉亚骂我你一定要帮我说话!”
“谁管你。不对,给我等一下,塞西莉亚要到我家来?不会吧?”
“你家已经不安全了。最近先到我们那边躲着吧。塞西莉亚会接你过去。”
“我可以不见她吗……”
“你最好别这样。昨天要不是她确定了你的位置,专门告诉我说你可能出事了,我才不会去救你呢。”
“原来是她做的啊……那还真得道谢了。她和你说了吗,昨天我们见过的事。说到这个……啊!衣服!你送我的衣服!”我跳下床满屋子翻找那件长裙,找到的时候,裙子已经被血染红了,上面还有严重的损伤,就算昨天就拿去送洗应该也没救了。况且这件裙子本身就是凶杀现场的证物,说什么都不能交出去。
“呜呜……对不起哦,把这么贵重的裙子搞得破破烂烂的,我会想办法洗干净的!”
“你比这块布值钱多了。”北斗都没有看我一眼,懒洋洋地卧在床上,打了个哈欠,说:“我已经很久没办法睡觉了,牺牲一块布就能舒服地睡一觉,我不介意多来几次。”
“闭上你的乌鸦嘴!”
“为了象征性地表达一下本人对北野小姐的感激之情,稍微帮你一把吧。”说着,北斗走过来抢走了我手里的裙子随手扔在地上,抱起我丢在床上,然后自己也扑了过来。她二话不说就掀起我的上衣,露出肚子上的伤疤。
“你别动我!”我很努力地挣扎,差一点就能打中她了。她的耐心消耗殆尽,于是瞪了我一眼,抓起我的双腿就扛在肩上,又控制了我的手腕叫我动弹不得。她趴在我身下,无视了我的尖叫,伸出舌头试探性地碰了一下我的伤疤。
“这样会疼吗?”
“滚开啊!变态!我要杀了你!”反抗是徒劳的。
“看起来不疼。”她胆子大了些,将凸起的伤疤含在嘴里,吸着我的肚子,舔过了每一寸皮肤。被我刻意忽略的疼痛猛然苏醒,但是马上就没有痛觉了。取而代之的是痒痒的感觉,想要触碰又害怕得不得了,叫人心焦难耐。只有现在,她做点多余的事我才不会怪罪她。真的不再做点别的吗……太老实也不是好事啊。
她时不时看我一眼,双眼清澈,没有一丝杂念。可恶啊,这样不就显得我是那种女人了吗……呜……那种女人也是值得尊重的。我从来没有对谁产生过类似的想法,我也清楚这并不是情感的延伸,可为什么我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理性在抗拒,高于理性的某种意志却将我驱赶到了欲求的边缘。凭什么每次先出丑的都是我,她就不觉得难受吗?我记得清清楚楚,那时候我捏住了她的小尾巴,她马上就溃败了,捂着脸从剧院逃跑。对了,只要我再抓住她的尾巴就好了。你给我等着,早晚把你的小尾巴揪下来!
“啊……啊……呜!”我没忍住叫出了声。北斗愣了一下,茫然地看着我。让我一头碰死得了!我身为长辈的威严难道就要这样化成灰了吗……
“脸……”北斗的话语和她的表情一样迷茫。
“不许看!你该干嘛干嘛去!”她一松开我的手,我就立刻捂住了脸。
“没什么大不了的,克拉丽丝也会这样。”她好像察觉到我的尴尬了,这话一说让我更尴尬了。
“我们两个没有可比性!”
“这不是你的错。新娘是魔鬼为了自己生存才制造出的消耗品,所以一切都是以魔鬼的利益为先的。为了控制潜在的新娘候选,通过治疗迫使他们产生莫名其妙的欲望。这真的很讨厌,把人当做物品使用什么的……这不是你的错,你可以把责任都推给我的。”
“不……另一个角度看,你不也是受害者吗?”
“我是人,不是魔鬼。这仍然算作我强加给你的伤害,但是我希望你可以接受。樱井游星的事和我脱不了干系,所以我只好利用这段时间治好你,尽量弥补损失。”
“原来你也有这么高的觉悟,以前是我小看你了。”
“你别误会。我这是提前给你留后路,我和源越清的斗争才刚刚开始。”
一套服务下来,我已经腿软地站不起来了。好丢脸,好想死……
塞西莉亚很快就到我家来了。一开门,这小丫头就气势汹汹地砸了北斗两拳。北斗也不躲,挨打了还面无表情,好像早就预料到了。可能这两个人的相处方式一贯如此吧。性格不合,观点处处不对付,连结他们的纽带恐怕只会是克拉丽丝小姐了。克拉丽丝小姐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活着的时候得到那个木石之心的偏爱,死后甚至成为了两个人的信仰,说难听点有点阴魂不散了。我越来越好奇了。
北斗和塞西莉亚还是老样子,吵了几句就不搭理对方了。我收拾好行李,刚踏出家门一步,门前的阴影里突然窜出一团难以名状的东西。这东西没有具体形体,我看到的只是一团漆黑的物质,介于雾气于影子之间。它长了一对圆溜溜的红眼睛,张着血盆大口吞掉了北斗的手。
“这什么东西啊!”我搬起行李箱想砸下去,北斗及时阻止了我。
“它是我的小狗,昨晚一直在看门,你不能打它!”
“你管这堆‘深渊’叫小狗?”
“它叫阿尔伯特。”
“深渊”听到北斗叫它,傻里傻气地吐出了粉红色的舌头,汪了一声回应她。啊?真是狗?这也太抽象了吧…… “深渊”像普通狗一样抖了抖身上的毛,抖出来几片碎布。那才不是毛啊!我注意到这些灰色的碎布很多都沾了血,貌似有几片还残留了一些动物组织。回想一下北斗昨晚说的,我实在不想把这两件事联系起来。
“北斗,昨天晚上趁我睡着来捣乱的杀手,是不是穿了灰色衣服?”
“你怎么知道的?”
“你家狗,平时吃什么……”
“肉。”
真是又普通又可怕的答案……我还是别再追究了。再追问下去,怕是以后都没法直视人类的伙伴了。这团“深渊”要和我共同生活好一段时间,不把它当平常的狗对待的话,日子就没法过了。它是可爱小狗,它是可爱小狗,它是可爱小狗……完全不行啊!
塞西莉亚拿出纸笔,画了一个魔法阵贴在我家门上。好厉害的画技,徒手画出了完美的正圆,图案也清晰漂亮,每一笔都像是有自己的思考。难不成她其实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贴上塞西莉亚特制结界,你家就从物理层面无法被观测了。”
“还有这种好事?塞西莉亚,你好厉害呀。”
“别高兴得太早,既然能布下结界,就一定有人能破解。所以才叫你到我们那里去。”北斗换上塞西莉亚带来的衣服,戴上了口罩。她的衣服非常朴素,灰色、黑色,没有什么鲜艳的色彩,不用说也知道这是为了不引人注目。兜帽一戴,她就是万千凡人中最普通的一个,没人会注意到阴沉的服装之下是一位何等耀眼的大明星。她接过塞西莉亚递来的长条布袋,趁了趁手,斜跨在背上。
“我们走吧,北斗。”我叫她的时候,她向后退了一步。
“你们走。我要开始工作了。”
“‘工作’是指……”
“对了,我要去追究源越清了。你们不用等我,晚上我可能会回来的。不要联系我,有事的话我会主动联系你们。就这样。对了对了,北野你别欺负塞西莉亚哦,她自尊心很强的,要是把她弄哭了,我可不管你。”
就这样,塞西莉亚把我拖进了小区外面等着的出租车。下车的时候塞西莉亚才说自己没带钱,要我出车费。以后得管着她了,有坐出租车的钱都够我坐很久电车了!他们的房子位于市中心,这是我没想到的。我以为依照北斗的性格,他们家最不可能选在喧闹的地区。北斗的厌世情绪异常凶猛,要她生活在热闹的人群附近就好比把炮仗扔进池塘,炸个天翻地覆。说不定是塞西莉亚的要求呢。北斗对她心怀愧疚,付出一些牺牲也在情理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工作暂时结束了,回来慢慢写()
晚安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