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高警官脸色沉了下来，语气不自觉严肃起来：“我们已经在调查了，不管结果如何至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只是……”
他像是这时候才注意到多出来的阮眠，话顿了一下，见大家都没有避讳心下了然，视线多停留了几秒。
随后意有所指地看了看女人，轻叹了口气说：“作为受害人的家长，平时也该多关心孩子吧。我们调查到许连那天去过郊区的游乐场，在那待到晚上十点多，加上你们说的他很晚才回家。”
“中间空出了几个小时，有监控拍到他从游乐场出来后坐车去了市中心，在一家古玩店外面停留了很久，后面就进了监控死角，既然都不知道缘由，不如让当事人来说说。”
阮眠听到古玩店的时候出了神，许连很有可能是跟着他们去的，结果就发生了这种事。
心很重地跳了一下，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发现四周安静了下来，大家的视线都落在他身上。
那几道视线各异，来自高警官平静的注视，舒宇懵懂的疑问，以及杨女士的审视。
阮眠茫然地眨眨眼，不知所措地看向舒宇，对方显然也是懵的，看起来是刚知道，估计是他多想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章宋是吧？我在案件材料里看到的名字。”高警官语气平淡，像是在和小辈单纯问候。
只有阮眠知道在那双鹰眼注视下的感觉，直直地刺进心里，冻得人发寒。一下回到了火灾被叫去谈话的时刻，他小心地点点头，后背很快冒出一层冷汗。
杨女士听到这个名字稍微眯了眯眼，似乎有些耳熟，但实在没想起来，很快抛在了脑后。
“希望你能配合我们的工作，如实说说那天的情况。”
阮眠表情有些为难，杨女士的眼神快要化为刀割破他的皮肤，犯人受刑一般难捱，要是让她知道许连跟他之间的纠葛，他毫不怀疑对方会把他直接撕碎。
高警官天天和人打交道，善于观察脸色，见他这扭扭捏捏的样子就知道是不太方便，主动开口：“麻烦二位先让个位置，我在这里跟他聊聊。”
等人走后，高警官在阮眠对面对下，也叫他坐下。
跟以前一样，是惯用的开场白。
“不用紧张，就简单问几句，了解一下情况。”高警官再次拿出录音笔，心里嘀咕着早知道带个助手出来了，看着阮眠道：“我们调取了监控，拍到你和受害者许连是共同出现在游乐场，是许连的身份证买的票，先说说你俩的关系吧。”
高警官不动声色打量阮眠，他本来打算今天下午去调查面前这个人的，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到，幸亏他把资料多看了几遍，一眼认出了他。
阮眠老实回答：“我和他是朋友。”
“认识多久了，关系怎么样？”
阮眠嘴角小幅度地抽了抽，关系恶劣的话会在圣诞夜一起出去玩吗？对方怎么也不该怀疑他有动机吧。
他想了想许连先前提到过的话，说道：“很久了，小时候一起玩过，后来因为搬家断了联系，不过因为我俩都考上了A大就重新联系了，最近走得比较近，关系还算不错。”
他半真半假地说着，见高警官的脸色还算正常逐渐定下心神。
“你觉得他平时是个什么样的人？”
高警官问得越发奇怪，怎么像是在探他的口风。
不过关于到人命安全，他还是认真回答了问题：“他很热情、会关心别人，平时喜欢唱歌，人缘不错。”
高警官脸上的表情难以揣测，放在桌面上的指节轻轻叩了叩，在被阮眠注意到后他才停下。
铺垫做得足够多了，他开始进入正题：“根据监控录像显示，你们从游乐场出来后分开了，你身边有另一个人，但是事后许连又出现在了你们待过的古玩店，并且你们三人是没有汇合的。”
“你懂我意思吗？”
阮眠嘴抿直了，他不想把宁钦拉扯进来，事情会变得很麻烦，他含糊不清地说道：“那是我……同学，我们在游乐场遇到了，打算一起回学校，许连是回家住的。”
高警官沉默了几秒，问道：“暂且不能解释许连偷偷跟着你们去古玩店的理由。”
他特意在“偷偷”上加重了的语气，又问：“那天你们闹矛盾了？或者说你觉得他有什么反常的地方吗？”
阮眠垂下眼睫，略为不安地在桌下拨弄手指。他也想知道许连后面为什么要跟着他们。
这么说来，许连应该什么都看到了，他和宁钦的亲昵动作，以及他和宁钦之间的关系。
仔细一想那天的宁钦也不对劲，突然对他格外亲密，还是在公众场合，他还以为是因为刚在一起才这样。
但如果是发现了许连，故意做给许连看的，这倒是很符合宁钦的作风。
只有他压根不知道这一回事。
“没有闹矛盾，他没有说什么反常的话，只是看起来比较低落，然后我们出游乐场就分开了，后面他跟着我们的事情我们也不知道。”
高警官点点头，像是相信了他的说辞。一种阮眠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出现在了眼中，他难得看见高警官说话有些犹豫。
几秒后他明白了原因。
“能问下你跟那个人的关系吗？放心，不会透露出去。”
阮眠愕然，他刚刚说的话完全是特意绕开宁钦讲的，这下被直接问起大脑一下空白了。
甚至忘记了一件事。
——高警官能调查他的资料，自然少不了调查那天跟他接近的宁钦。
要是他和宁钦之间什么关系都没有那还好，偏偏他俩之间的关系说不清，阮眠颓丧低头，为了配合案件还是说了：“我和那个人在交往。”
他说完甚至不想抬头，怕看到高警官奇怪的眼神，毕竟这种事拿到台面上讲还是挺少见的。
可是没等到高警官的疑问，阮眠试探着抬眼瞟向对方，跟他想的不同，高警官没有表示出任何异样，反倒对于他的配合微微点了点脑袋。
阮眠抿了抿干燥的下唇，紧攥的手不自觉松开了。
“你的隐私我们不会说出去的，只是想提醒你一下，虽然这么说很不好，但我们怀疑许连失踪很有可能是他自己策划的，而在这段时间我们查到他只有跟你走得比较近，不清楚许连的目的，但还是请你……和你的那位保持警惕，如果发现什么不对劲的请立马报警。”
阮眠听愣了，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担心他和宁钦的安危，从刚刚开始他其实也有过这种猜测，但他觉得自己把许连想得太坏了。
他不是很担心许连会对他动手，如果是想对宁钦下手的话就更不太可能，毕竟宁钦巴不得有正当理由可以把许连除掉。
真要碰上面了还不知道谁更危险。
虽是这么想的，阮眠还是答应了下来，跟高警官道了个谢。
谈话到此结束，对方站起身，再次巡视了屋子后在随身带着的本子上做下了记录。随即出去客厅跟杨女士谈话去了，他本想跟着一起出去，却见舒宇很快溜进了屋子。
舒宇显然是不知道这件事的，一进来就跟阮眠道歉，生怕阮眠怀疑是他特意把他骗过来的。
“没事，就是简单问下情况。”阮眠微笑了下。
舒宇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外面他姑妈和警官在谈话，他和阮眠不太适合出现，只能在这里多待一会。
他一贯喜欢社交，此时面对阮眠却不知道说什么话了，找了几个话题都干巴巴的，后面直接沉默了，靠在离阮眠几米远的架子旁，尴尬地玩手机，时不时偷看几眼阮眠。
不经意地注意到了架子上随意放着的东西。
舒宇脸上出现了瞬间的迷惘，嘟嘟囔囔着什么，看了眼阮眠，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忍不住还是问了出口。
“章宋哥，前不久你是不是刚过完生日啊？”
“嗯？你怎么知道？”阮眠抬起眸，他还在思考许连跟踪他们的事，说到古玩店还在那里遇到了阿谷。
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碰过面。
舒宇脸色逐渐变了，少年人的心思转得快，一看到那条锁链就认出来了，是上次那个娃娃的同款，不过是放大版的，感觉刚好能戴在真人的脖子上。
他想着想着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在了阮眠的脖子上，纤长白净，就跟那个娃娃一样。
玩得真花啊。
他不知道阮眠跟高警官的谈话，也不知道自家表哥跟阮眠的具体关系，只觉得事情变得更加暧昧了，只当是他俩之间的情趣，尬笑了两声说没事。
客厅里高警官接了个所里的电话，准备离开，说有消息会通知他们。阮眠没有什么其他事情留下，跟着他一起出了大门。
从这里回市中心，要走一段路去等十几分钟的公交，之后才能搭地铁，地区比较偏一时半会也打不到车。
高警官是自己开车来的，见他在路边傻傻站着，便让他搭上了车。
“回A大？”高警官在前面开车，透过车内后视镜看了他一眼。
对方看过他的资料。阮眠毫不意外，“嗯”了一声，取消了约车的订单，拘谨地端正坐好。
这句话之后两人都没有再说话，阮眠刚想假寐一会，车子突然停下。
是红灯。
高警官用手捏了捏眉心，睁眼的瞬间又从车内后视镜看了他一眼，不缓不慢的声音在安静的车内响起，阮眠攥紧了身下的座椅。
“你长得好像我见过的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再也不立flag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