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疼?”校医务室的医生审视着面色微微发白的于晚,问道,“现在还在疼吗?”
“没有。”说来也奇怪,等到了校医务室门口,头却不怎么疼了,好似刚才的疼痛只是假象一样。
“高几的学生?”
“高二的。”
“除了头痛最近有什么其他症状吗?”
“没有,很正常。”
医生一边记录一边又问道,“没有出现幻觉什么的吗?”
“没有。”
不是因为心理压力,医生给心理疾病上打了一个叉,又问道,“既往病史?”
于晚思索片刻,给了一个不确定的答案,“分化alpha失败算吗?”
医生的眉头越皱越紧,像是遇到了什么难题,“没有其他病史?”
于晚确定道,“没有。”
“校医院器材不够,建议去大医院检查一下。”医生没再询问,给于晚开了转诊单。
——
市三医院,神经外科,医生手指点了点CT单子一个发亮发白的区域道,“脑部淤血压迫神经引起的头痛。”
医生瞅了眼于晚身上的附中校服,接着又道,“头皮外部组织并没有损伤或者伤口,未见颅内肿瘤,血压血脂正常,淤血有机化现象,应当是多年前的旧伤。”
满目疮痍的客厅 ,飞裂四射的玻璃碎片,脸颊红肿,低声哭泣的母亲,还有,那个手里举着棍棒的男人。
脑海里划过几个碎片,又在顷刻间化为粉齑。
见于晚面露深思,医生接着问道,“有既往病史吗?”
于晚默了几秒,“有就诊记录的,只有分化失败。”
医生点了点头,领会了于晚的意思,那便是小时候可能受过伤,但并没有来医院检查。
不过小孩子小打小闹,经常受点小伤也不奇怪,难免其中就有一次导致脑部淤血,没有发作家长也不在意,便推到了现在。
医生心里如是推测,又接着询问,“身体以前出现过其他症状吗?比如头晕恶心呕吐等。”
“没有,之前一切正常,开学体检也没有问题。”
淤血若是刚出血时没有不良反应,按理说之后也不会有什么事,医生抬起眉弓,犹疑不定,“最近是受了什么刺激吗?”
刺激?脑子里一瞬闪过洛白榆的脸,于晚否定道:“没有。”而后抬眸盯着医生,眸光似有压迫,“不过请问医生,这个问题影响后续治疗吗?”
医生尴尬地笑了笑,“影响倒是不影响。”但他是医生,见到没见过的症状,难免好奇,想要探究一下。
剩下的话医生没有解释,轻咳两声,又变得一本正经,“目前有两个治疗方案,一个是做手术清除,但你是颅内出血,危险性比较大;另一个则是保守治疗,用药消除,但你的淤血已经压迫神经,时间比较慢,治疗过程中还会头痛,而且不一定能消除淤血,若是效果不佳,还是需要做手术。”
医生解释清楚利弊,将选择权交给于晚。
于晚:“保守治疗。”
医生给于晚开了药单,叮嘱道,“之后每周来复查一次。”
外科几个诊室在同一楼,于晚拿着就诊单走出门。
斜对角的普外正在换班。
虞溱正是被换下来的医生,他穿着白大褂,放松地轻声哼着歌,拉住普外的门,和于晚错身而过。
一个念头晃过,虞溱驻足回身,望向于晚的背影。
这不是星星的朋友吗?怎么自己一个人来医院?他暗自思考,瞄了一眼于晚走出的诊室。
神经外科?
“哒哒。”
虞溱敲开门,谈笑自若,“刘医生值班呐?”
“对,虞医生下班了?今天可早啊。”
“今天早,明天就迟了。”虞溱苦笑一声,又状若无意地转了话题,像是闲聊,“刚才那小姑娘是附中的吧,怎么跑你这儿了?”
“没什么大事,就是脑部淤血压了神经,头疼。”
虞溱随口吐槽道,“现在的小孩儿,就喜欢打架。”
“倒也不是,出现了机化现象,估计是多年前的伤了。”
“这样啊,那是我猜错了。”虞溱笑了笑,“那我先走了,您忙。”
“虞医生慢走。”
——
日落时分,目之所及,皆笼罩着一层橘色的薄纱,下班的医生护士,人来人往。
门诊处关了大门,急诊室开始忙碌,住院的家属去食堂给病人打饭。
于晚面无表情,仰头就着冷水咽下几颗药,侧脸迎着光,白皙的脖颈随着喉咙的动作微微鼓动,像一座被光温柔了的,冰冷的雕塑。
“嗡嗡嗡。”
冥昭瞢闇的混沌光线里,动作像是被时空慢放,于晚咽下最后一口水,垂眸盯着手中空空的矿泉水瓶,片刻后将其扔进一旁的垃圾桶。
【吴浩:你安排我做的事,可能做不了了,上面说没什么用,打算停止。】
谢家,好烦。头部又隐隐作痛,于晚澄澈的眼眸现出几点阴暗的浑浊。
【于晚:等着,明天就会出事。】
【吴浩:?】
于晚没再回答,她关了手机,走进最近的打印店。
大医院看病比较麻烦,需要的各种材料多,打印店生意红火,竟也有七八台机器,上面各配了一台电脑,顾客自己操作,再拿着打印好的材料去门口结账。
于晚走到最里面的机器前,登录邮箱,从邮箱里下载好一份名叫“x0”的文件备份。
打印机轰隆轰隆,开始工作。
数十分钟后,她抱着小臂高的a4纸,走到收银台前。
“这是?”收银员随口一问,目露好奇。
“学习资料,过来看病,顺便打了。”
于晚穿着附中校服,收银员也没有怀疑。
“方便拿几个袋子吗?”
“可以。”收银员递给于晚几个硬质塑料袋。
于晚将a4纸分成五摞,分别装进不同的塑料袋。
赶到城南正是晚饭时间。
于晚穿行在城南的楼房巷口,掺进人流,顺带躲避着没几个能用的老旧摄像头。
她爬上废旧无人的天台,将最后一摞放在城南最高处。
“多云转晴,零下17度至零下10度。今夜有五级大风,东南向西北。”
天气预报的彩信,女声一口播音腔,播报着讯息。
星辰降落,无人失格。
孤肃的烈风吹起额发,生锈掉落的铁杆贴着地面,叮当作响。
黑暗之中,只有手机一方窄窄的屏幕亮着光,照亮于晚无机质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