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小时前。
安格里斯沉沉的夜色里一片寂静,周边守卫的军雌严肃的站立着,仿佛古老的雕像。
突然,大地剧烈的颤动了两下。
伊莱蓦地睁开双眼,他翻身下床,快步走到门口,正好撞见一边穿衣服一边走出来的艾沃尔。
艾沃尔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尖锐的警报声响起,宛如通向地狱的哀鸣。
伊莱连接作战通讯,另一头的军雌焦急的报告:“上校,正东方向有一大群比比兽正向我方快速行进!”
怎么可能!
方圆百里的比比兽都被清剿完毕了!
这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伊莱迅速赶往指挥部,艾沃尔紧随其后。
一身银白色军装的伊莱身姿笔挺的站在中心星舰巨大的显示屏前,看着东方向越来越近的红点。
艾沃尔看着显示屏上密密麻麻的红点,眼底显现狂热:“妈的!一直干搜救的活,终于可以大干一场了!”每一个军雌都是英勇的战士,这点比比兽对于他们来说根本不足为惧。
一旁的艾伦附和:“就是啊,这些天遇到的比比兽都是落单的,想好好打一架都要靠抢。”
但是伊莱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比比兽虽然是群居生物,但是他们头脑简单,行事全凭生物本能,他们捕食来往的虫族只是为了繁衍,从来没有这样有组织有纪律的整军作战过,而且还是挑虫族最放松的夜晚发动攻击!
但是不论如何,随着比比兽群的逼近,再不反击就只能等着它们将基地踏平。
伊莱沉声下令:“全员戒备,二队随我迎战。”
“艾沃尔带着一队留守待命!”
“伊莱!”艾沃尔下意识的想反驳。
伊莱只准备带走了一半的成员去跟比比兽打架,让也想上战场的艾沃尔非常不忿。但是战场上军令大于一切,他只能咬牙遵守指令。“是,长官!”
每一个准备上战场的雌虫都给自己打了一剂军用药剂,为了避免在战场上嗜杀过多不慎进入狂躁期。
因为比比兽的表皮不惧利刃不惧火焰。
雌虫们都是直接攻击它们的眼睛。
伊莱的翅翼跟军装一样是银白色的,流光溢彩,在沉沉的夜色里如同一束光,直冲比比兽的面门。
战斗开始虫族占据压倒性的优势。
随着比比兽一个一个的倒地,虫族战士们越来越热血沸腾。
蒂尼亚直接丢下了武器,改用翅翼战斗。
昔日同胞们的惨状还历历在目,军雌们心中的怒火急需发泄。
武器远不如翅翼来的趁手,当翅翼锋利的尖端穿过比比兽的双眼刺入他们的大脑,雌虫浑身都在战栗,他短暂的忘却了那如山的骸骨和被卵寄生的躯体。
畅快淋漓的宣泄着胸中恨意。
越来越多的雌虫选择丢掉武器肉身搏斗。
伊莱皱眉捂住心口,刚刚有那么一瞬间,滔天的恨意在胸腔中漫延,他也想直接冲上去,好像不畏惧生死,失去了理智。
失去理智?
不好!
伊莱浑身发抖,大叫道:“蒂尼亚!回来!”
雌虫杀红了眼:“嗯?老子正杀得爽呢!”浑然不知道他身上的虫纹已经爬上了他的脸颊,那是即将进入狂躁期的象征!
伊莱想上前阻止,后背突然传来一阵破风声,伊莱本能旋身躲避。回过头去发现刚刚攻击他的竟然是虫族的翅翼!
伊莱看着那名军雌,瞪大了眼睛。
军雌眼底猩红一片,刚毅的面容上覆满了虫纹,瞳孔发散,已经显现出复眼。手臂上青筋暴起,银白色的军服都被他鼓胀的肌肉撑破了。
他已经进入狂躁期了!
狂躁期是雌虫一生中的必经之路,没有雄虫安抚的狂躁期死亡率高达三分之二。
陷入狂躁期的雌虫会丧失理智,疼痛使他们只知道攻击和摧毁。
在鲜血和战争的刺激下雌虫很容易进入狂躁期,每一次大战前注射军用药剂就是为了防止大批量的雌虫进入狂躁期,造成不可控的局面。
但是眼前越来越多的军雌丧失了理智,半虫化后开始无差别攻击。
军雌在注射过军用药剂后还能进入狂躁期只是个例。
伊莱一瞬间想的是军用药剂有问题。
怎么可能呢?!
每个战区每次出征都要携带足量的军用药剂,每一只军用药剂都要通过无数道程序审批,通过层层质检才能送到他的面前,他在出征前还亲自确认过,药剂没有任何问题!
但是昔日的同胞们癫狂而狰狞的面容就在他的眼前。
一道锋利的翅翼已经逼近他的面门。
伊莱投鼠忌器,只能组织还有理智的军雌边战边撤。
但是比比兽追上来了,甚至不惧狂化的雌虫!
比比兽从不恋战,这样自杀式的袭击绝无仅有!
伊莱腹背受敌。
他呼吸愈来愈急促,洁白如玉的额头挂了一层细密的冷汗,他咬紧牙关,竭力忍耐着痛苦。
伊莱知道自己也要进入狂躁期了。
如果现在是在主星,狂化的雌虫也许还有救,但是他们身处资源贫瘠的安格里斯,超过半数的雌虫狂化,对于另一半的军雌也是毁灭性的打击。他甚至不能后退,狂躁期的雌虫的破坏力,他比谁都清楚。一旦后退,基地也将沦陷。
这一战,只能向前。
……
艾沃尔透过显示屏看到了战场的全貌。
战场上瞬息万变,本来压倒性的优势陡然逆转。
狂化的雌虫用利爪撕扯彼此的血肉,尖利的翅翼捣烂比比兽的眼睛,比比兽沉重的躯体碾过地上的残肢,又将两败俱伤的雌虫撞碎。
顷刻间,安格里斯已经成为了一片炼狱。
艾沃尔甚至连增员的勇气都没有,狂躁期的雌虫战斗力何止强了几倍,他们这些留守的雌虫出去也只有死路一条。
他只能用冰凉的指尖颤抖着向主星发起了求援。
而后低垂下头挫败的痛哭了出来。
……
第四军抵达安格里斯。
远远看去到处是残躯断臂,到处是自相残杀的同族。
布兰温在刚刚星舰启动的时候没能阻止埃里克,事态紧急,星舰返航再重启需要浪费大量的时间。
这会抵达安格里斯,布兰温冒着被雄虫问责的风险,也要把埃里克锁在星舰上,把雄虫带到战区已经是险之又险,在这危机四伏的安格里斯,只有星舰暂时安全。
布兰温伸手想要钳制住埃里克,但是雄虫的力量出其的大,大到轻易的挣脱了他束缚。
埃里克从刚刚开始就一路紧绷着。没有时间跟布兰温纠缠。
“你阻止不了我,不放心就跟着我。”
说完,直接从离地三米的星舰上跳了下去。
他能感知到伊莱的信息素,微弱,痛苦,他在渴求着自己的靠近,他在需要他,埃里克一秒钟都不想耽误。
埃里克没有翅膀,只能靠着双腿,向着伊莱的方向飞奔。
……
伊莱被夹在两个比比兽中间。
他重重的喘息着,暗金色的虫纹顺着紧扣的衣领爬上脸颊,洁白如玉的额头挂满了冷汗,有一滴落进眼睛里,他的眼睛里已经出现网状纹路,那是即将半虫化的象征,浅蓝色的瞳孔闪现类似昆虫的复眼,眼前模糊一片,与平日里风光霁月的模样全然不同。
伊莱右侧骨翼断裂,勉强扇动翅膀维持身体的平衡,腹部有一道贯穿伤,鲜血浸透了银白色的军装,疼痛让他勉强保持清醒。
雄主......
埋骨战场是军雌的宿命,但绝不是他的归宿,他的归宿在遥远又温暖的主星。
他不能失控,他的雄主还在主星等待他。
他要活下去!
活下去!
伊莱勉力躲过来自右侧的攻击,将还完好的那一边翅膀刺入对方的眼睛。
但是左侧的比比兽已经近在咫尺,他裸露在外的皮肤甚至能感觉到对方阴冷的气息。
下一瞬。
一股磅礴的精神力冲撞灌入比比兽的大脑,瞬息之间比比兽竖直的瘫倒在地。
伊莱恍惚间好像听到了雄主的声音。他的眼皮越来越沉,最后从天上坠落下来,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埃里克及时赶来,接住了他破破烂烂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