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离渊是了无人烟的荒芜之地。
“烬离渊在人族与妖族边境,因为不适宜人族居住,便被妖族占领。最重要的是,烬离渊是通往鸟族群居地的唯一道路,那里最多的就是鸟族。”
司辰在路上给他们交代,“五彩石并不是什么稀有的东西,在烬离渊底下到处都是,唯一不确定的,就是不知道在多深的地方。如果我们贸然进去的话,可能会受到鸟族的群攻。”
松耳坐在肆骨上,手撑着下巴,无精打采。
再多的鸟族都打不过她,她心里道。
忽然一声惊雷,眉心炙热,松耳缓缓抬起头。
“要下雨了,我们先找地方躲躲吧。”
司辰走在前面,松耳却一动不动。
“傻站着干什么呢,快走啊!”司辰又回头来拎她。
后脑勺挨了一巴掌的松耳抬头,莫名笑了,没挨到她眼刀的司辰浑身鸡皮疙瘩。
“你有生病了?”
银白流光绕在松耳指尖,没入司辰眉心,他顿时晕倒。长溯眼疾手快接了一把,松耳又打晕花脂,长溯又接住另外一个。
眼看着轮到自己,长溯将两人一抛,挡住了她的攻击。
“你干嘛?”
松耳叹了口气,双眼诚挚,“我是为你们好。”长溯:“?”
……
天庭,小老头拄着拐跑进了大殿。
临曲百无聊赖地拨动着棋盘。
“天帝,临曲上神,我查到遥见之主是何来历了!”
听到这话的临曲立马精神了。
“哦?说来听听。”天帝等这个消息等了很久。
司命小老头捧着一卷轴,“之前在人族册上和妖族册上都找不到他,原因就在于,他本不该出现在世上。”
“何处此言?”天帝诚恳发问。
临曲笑了笑,手里捏了枚棋子,有些懒散。
“这就得提到咱们三界最有名的风流韵事了。”
“妖皇厉笙?”天帝脱口而出。
司命点点头,“众所周知,妖皇厉笙爱上的那个凡人女子,是凡间渡情劫的神女。神女因为舍不得那个孩子所以渡劫失败,魂归混沌。我们理所当然认为,那孩子也跟着没了,但是,那孩子确实活下来了,也就是我们今天见到的遥见之主。”
司命摸了摸自己的白胡子,“要说他为什么活了下来,这就不得不提几个巧合了。其一是他的父亲妖皇厉笙虽然没有渡劫飞升,但已经有了这个实力,只要他愿意,他随时能渡劫飞升,所以遥见之主也不完全算凡间的孩子。”
“其二神女没有渡劫成功,天道之所以不让渡劫的神留下子嗣在凡间,是为了防止众神关照凡间的孩子,扰乱凡间秩序。现在她已经魂归混沌了,也就不存在这个问题。”
“其三,他出生确实有过两劫,一个是其兄长邺因为母亲的事讨厌他,便带着还是婴孩的他跑出了烬离渊,想在外面杀了他。但是当时的长邺太子也还是个孩子,远没有现在这么杀伐果断,没下得了狠手,只是把他丢在了河里。第二劫就是这河,他本该溺死在河里,但恰巧路过一位上神路过,给他下了血脉封印,封在御雪山六千年后,把他送到了一户人家门口。那户人家心善,便把他当凡人养大了。”
天帝讶异出声,“是哪位上神路过,竟那么巧救了遥见之主?”
司命笑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
一枚棋子被抛起来又被接住,临曲笑着摇摇头,“当年我把他封了血脉又藏起来,想试试能不能骗过天道,没想到成功了,更没想到他竟然就是遥见之主。”
天帝朗声大笑,“敢骗天道,你也不怕天谴,迟早玩死自己。”
临曲心里也明白,可是他身为上神,总不能眼看着婴儿死在自己面前。
“那这遥见之主是妖体还是神体?”
“是妖体。”司命答道。
“凤凰妖身?”
司命迟疑了一下,“应当是,不过,恐怕他自己都还没见过他的真身。”
“隆!”天界惊雷。
“啧啧啧。”天帝有些幸灾乐祸道:“这谁又要玩死自己了?”
临曲抬眸,瞬间脸色大变。
“隆!”
松耳笑嘻嘻地打了个漂亮的结,用缚仙绫捆住长溯,她分外开心。
“松耳!”
“我这不是担心血溅你身上嘛!”松耳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随后松了松筋骨,大步往外走。
天雷涌动,乌云蔽日。
“小小天谴……”松耳轻蔑抬头。
“轰!”
“呕!”
松耳噗通一下跪下,后颈灼烧,口吐鲜血。她忍着浑身痛感艰难抬头,倔强开口,“我就说……会溅血吧……”
她眉心神识印记忽明忽暗。
“轰!”
又一道天雷,直接把她压趴。
松耳头埋进了土里,右手颤抖着抬起来……伸出了中指。
长溯用力挣扎,缚仙绫因为主人的无力而失去效力,长溯奔来,还慢了第三道天雷一步。
他闻到了烧焦的味道。
“松耳……”长溯慌张抱起她,她正面灰头土脸,背面焦黑腐烂。
“轰!”
第四道、第五道……
松耳从长溯怀里滑落,她半睁着眼,眼前幽黑一片。
她什么也看不见,甚至无法动弹,但身边之人的气息极为熟悉。
“小师兄?”
没有人回答她。
天地黯淡,惊雷破天。满身戾气的遥见悬于天际,为保护自己的主人而与天道抗争。
“锵!”
荒原之上,幽蓝色流光涌动,伴随着凤鸣,巨大的蓝羽翅膀蓦然展开。
“轰!”
无情的天雷扼杀新生的力量,即将腾飞的凤凰轰然倒地。松耳眼前有了刺眼的白光,庇护她的羽翼被生生折断,幽蓝流光霎时黯淡。
长溯的手轻飘飘垂落。
“小师兄……小师兄?”
他的衣衫沾满淤泥。
“轰!”第六道,还伴着大雨倾盆。
他们躺在一处,指尖咫尺距离。雨滴打在他们脸上,想看他是否无恙的眼睁不开、想靠他近一点的身体动不了、想叫他名字的嘴张不开……两人都是如此。
神识还在,山茶花泛着微弱的银光。
那个无有不应的小师兄没有回应,松耳此刻无比慌张,慌张到她忘记自己原本没有心。
松耳意识涣散,脑子里闪过无数细碎的片段,最后只剩下师姐的声音……因为你知道,这个世上只有一个小师兄,失去就不会再有了……
天谴,天罚九重雷。
“轰!”第七道
“不要!”
山茶花银光大甚,松耳瞳孔大张,是霜花模样。
松耳用最后一点力气,翻身而起,挡在长溯面前。第七道天雷破天而降,打在她的背上。
天地一刻静默,松耳倒在了长溯身上,胸口碰撞,溅起一地污水。
山茶花……灭了。
“轰!”第八道,伴金光而至。
金色结界笼罩在二人之上,与惊雷碰触瞬间碎裂。
“轰!”第九道,毁天灭地。
临曲神情扭曲,看了一眼没了气息的两人,又看向将至的天雷,低声咒骂。
“混账柏越!本尊没死在神魔交战,要死在给你养的糟心孩子擦屁股上!”
骂归骂,他依旧用肉身担了第九道天雷,并且在一瞬间神识碎裂。
天地终归于寂静。
“我就说他早晚玩死自己。”祥云上的天帝摇摇头,一边叹气一边将临曲捡回天界。
虚空之中,松耳倒在地上,通体冰凉。有人伸手抚上她的眉心,毫无波动,她沉沉地叹了口气。
绿衣女子发间插羽,掌中生花,她将纯色的山茶花覆盖她的眉心,为其注入源源不断的生命力。
不知道过了多久,松耳的身体有了温度,眉间神识闪了一下。
施法之人松了口气。
松耳朦胧着睁开眼,晃晃悠悠从地上爬起来,发现自己并无残缺。
“我扛过了天谴!我也太厉害了吧!”
隐身的女子轻笑,伸手去敲她头,手却穿过了她的身体。
松耳一愣,“你是谁?”
她明明感受到了碰触。
女子没有说话,只是眉目温柔地看着她,饱含怜爱和不舍。
“你不是柏越。”松耳在虚境里转圈,意图用自己的眼睛将这无形之人抓获,“你是谁?你为什么可以出现在虚境里?”
绿衣女子自始至终没有出声,掌心落下,最后一次拂过她的头顶。
随后她本就透明的身体开始如萤光散开。
在她彻底消失之时,虚境一暗,松耳被弹出。
与此同时,御雪山顶,一道鸟鸣震撼天地,随后,雪停了。
因,青鸾映之陨。
“你醒了!”花脂惊喜道。
松耳迷迷糊糊睁开眼,打量了一下四周,整间屋子布置得奢华亮丽,墙上镶嵌的都是炫光的五彩石。
“小师兄呢?”
花脂神色一僵。
花脂带着松耳前去烬离渊深处,路上碰见许多鸟族侍女,对她们十分恭敬。
“我们醒来的时候就在这里了,听侍女说,是妖皇厉苼带我们回来的。她们说,之所以救我们,是因为长溯。她们称呼长溯为……”花脂一脸糊涂,“二殿下。”
谈话间她们已经走到了地脉深处,这里同样嵌满了五彩石,半空中还有一副冰棺。地面上盘腿坐开了三个人,中间的是长溯。
左右分别是华服的太子长邺和素衣的妖皇厉苼,他们掌中结印,法力源源不断注入长溯体内。
可是长溯始终未睁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