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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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正在享用从便利店买来的蟹肉饭。

虽然不是用顶级的越前蟹制作的，味道也很一般，但对消耗了不少灵力、饥肠辘辘的琉璃来说，已经很满足了。

她向来不挑食，不论是高级料理还是平民小吃，只要不辣，她都能接受，非常好养活。

和草莓大福相比，蟹肉饭的份量更加充足，更能填补体内耗损的能量，减低些许疲劳感。

在萩原研二的帮忙下，柴谷彻男身上的伤已得到妥善处理，他一边喝着啤酒，一边讲述事情经过。

亲历者的自述一般都会通过言语加工把事件夸大，把自己放在更加可怜和无辜的一方，博取他人的同情和好感。

柴谷彻男的自述也不例外。

听他绘声绘色描述出一副险象环生的死里逃生广播剧，琉璃吃得津津有味。

归纳总结就是，他和同事在居酒屋喝酒庆祝挣到了绩效奖金，一不留神喝到了很晚。回家的时候又稀里糊涂走到了一条小路，起初没发现有什么问题，谁知越走越不对劲，像是被什么东西盯上了一样。

他以为是错觉，就着酒劲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过了一个拐角，他感到一股寒意沿着裤腿往上蹿，他吓得出了一身冷汗。意识到不对，他拔腿往回跑，可不管他怎么跑，总有东西在追赶自己，怎么甩都甩不掉……

再之后发生的事就不用继续往下说了。

一口气说完，柴谷彻男猛地喝了好几口啤酒，才缓解掉内心悸动的情绪，他小心翼翼地发问道：“萩原先生，贺茂小姐，我是不是被什么怪物盯上了？”

萩原研二：“为什么这么说？”

柴谷彻男一脸笃定：“因为没有脚步声。而且电视剧不都是这样演的吗？”

萩原研二下意识想反驳“那是假的”，但话到嘴边变成了更加理性的：“但是你什么都没看到吧？”

尽管以他现在的身份没资格反驳柴谷彻男的观点，但他坚持用科学事实说话，而不是单凭个人臆断妄自判断。

可柴谷彻男不这么想，他急得惊呼出声：“等我看到就死了！要不是我练过长跑，早被怪物追上吃掉了。”

萩原研二哭笑不得：“小柴谷，你冷静点。”

经他提醒，柴谷彻男明白自己过激了，他将啤酒一饮而尽，收敛起内心躁动的情绪，但脸上的表情说明了他坚信自己被盯上的猜想。

柴谷彻男的直觉很准，他的确是被盯上了。

因为坡道处在下风口，无法通过气味锁定追赶他的是什么东西，更无从知晓他是被随机挑选的幸运儿，还是目标对象本身。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能在醉酒状态预感到危险提前逃命，他的感官、时运远胜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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盈月当空，午夜的凉风拂过玻璃窗，卷起无垠的思绪。

柴谷彻男已经回屋睡下了，大概还心有余悸，他睡得很不安稳，不时呓语几句。

琉璃站在窗边，遥望明月沉思，脑海里挥之不去半枚双花桔梗和残缺的圣七枝火烛印记，就连萩原研二走近也没有发觉。

萩原研二以为她在思考如何解决柴谷彻男的事情，便没有出声打扰，安安静静地打起了地铺。

事实上，琉璃所想与柴谷彻男没有丝毫关系。

她想不明白印记缺失的原因。

印记是契约的一种体现，不可能被人为涂抹。如果契约终止，或是时间到了，应该直接消失，而不是缺失。

难道是受到时空罅隙的影响产生了扭曲？

思来想去，琉璃最终把原因归纳到时空罅隙上。她从思绪中抽离，这才注意到萩原研二的存在。

只见中长发的青年盘腿坐在铺好的被褥上，神情专注地翻动着手里的老式翻盖机，整个人散发出温润的光芒。

随着嘀嘀的机械按键音不断起伏，萩原研二唇边的笑容越拉越大，眼底流露出怀念与欣喜的深厚情感。

琉璃看着沉浸在自己世界的青年，灿金眼瞳映照出一缕象征着羁绊的红线，与青年紧紧相连。

那是跨越生死的强大羁绊，是世间难能可贵的情谊，也是那道温润光芒的由来。

受到青年身上流淌出的真挚情感影响，琉璃不禁忆起百年前的一段往事——那间毫不起眼的试卫馆里，承载了一群伙伴纯粹真挚的情义，是曾经共同渡过的最愉快的时光。

尽管他们的一生如樱花般短暂易逝，却绽放出令后世永久铭记的绚丽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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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我回来了！”

凭空出现在窗边的黑猫灯草打断了琉璃久远的回忆，连带全神贯注读信的萩原研二吓了一大跳，手机险些脱手。

始作俑者不仅没有半分歉意，甚至高昂起头颅，骄傲的姿态就差没把“快来夸我”几个字刻在脑门上了。

琉璃装作读不懂那副讨要夸奖的神情，示意它汇报工作。

灯草赖在窗边不动，一副“你不夸我我就不说”的无赖态度。

琉璃发出微不可闻的叹息，这只猫又已经被她宠坏了，于是棒读道：“猫又大人好厉害，真是千年如一日的可靠呢。”

尽管饲主态度敷衍，但猫咪的小心思得到回应，它心满意足地跃窗而下，得意洋洋地宣布道：“是一级咒灵。”

然而这个答案换来的只有无尽的沉默。

联想到先前遭遇的那只准二级咒灵的行为，萩原研二感到十分困惑：“咒灵会追不上小柴谷？会在小柴谷逃脱后突然消失不见？”

灯草：“真的是一级咒灵！”

琉璃自然是相信灯草的，她同样认可萩原研二的观点，这里面存在诸多疑点。

根据柴谷彻男的自述，可以推断出背后的东西在刻意营造追猎的恐惧氛围，通过驱使猎物逃亡来达到某种目的，这种捕猎手段绝不是一级咒灵能干得出来的，更不符合咒灵的本能。

琉璃：“除了咒灵，还有其他不自然的地方吗？”

灯草摇了摇脑袋，尽可能详细的描述现场情形，“遍地的咒力残秽，又臭又腥，没有别的味道，也没听见什么声音。”

萩原研二托着下巴提议道：“琉璃小姐，不如去现场看看吧。”

琉璃嘴角下撇，换上一副苦恼的模样，怀有歉意地说道：“研二先生，之前接连祓除恶灵、咒灵，灵力损耗有点多，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去现场……”

萩原研二恍然大悟，他居然忘了这件事，这可不是他的处事风格。要是被小阵平他们知道，绝对会被集火嘲笑的。

他不免懊恼，开始在心里检讨，结果无意瞟见琉璃垂目低笑，眉眼间挂着一丝顽皮，和戏弄小灯草时一模一样。

下垂眼的青年露出幽怨的表情：“琉璃小姐……”

“抱歉，一时没忍住。”琉璃失笑，“虽然很麻烦，还是有劳研二先生和我一起——”

“不行！”

灯草坚决反对，“琉璃需要休息。她的力量体系和咒力相斥，损耗是成倍的，没有充分补足力量就贸然前去会有风险，我不同意。”

琉璃解释：“我吃了两份蟹肉饭。”

言下之意是有及时补充能量，让它不用担心。

灯草态度坚决：“那也不行。万一突发意外呢？你们都认为有问题，不是更应该准备充分再去吗？咒灵又不会跑，今晚好好休息，明天一早再去也来得及。”

琉璃吹捧：“不是有可靠的猫又大人在场嘛。”

灯草：“……你就非得去啊？”

见它态度放软，萩原研二趁机提议道：“小灯草不放心的话，不如我们两个去吧。”

灯草嘁了一声，一脸嫌弃的说：“你瞎凑什么热闹，你能保护好自己就不错了，还想单挑咒灵吗？”

琉璃敲了敲灯草的脑袋，提醒它注意分寸，“我担心会出变故，还是尽早祓除的好。你也不想我违背契约吧。”

灯草满脸不乐意，却也没再坚持。它趁琉璃没注意，原地起跳踩上萩原研二的肩头，化恼怒为独/裁，一顿重踩发泄。

被无辜迁怒的萩原研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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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园位于米花町和杯户町之间的地方。

离他们遇到柴谷彻男的地方仅二十分钟的步程，如此短的距离更加佐证了他们的判断。

空气中流动着大量的负面情绪，有惊惧无助、凄厉绝望、怨恨哀鸣，时而夹杂着亢奋癫狂、激昂窃喜的多重情感波动。

浓烈的血腥味融进泥土，与多重情绪相撞，滋生出大量的负能，源源不断侵蚀土地，就连成荫的树冠也透出污浊。

血液的味道、咒力的残秽、绵延的负能交织成网，堆积出的庞大负能量释放出十分危险的信号，几乎达到了某个临界点。

这哪里是一级咒灵，分明是变异成特级的咒胎。

“好像不太对。”

萩原研二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借助手电筒的光源望向树冠，却什么都看不见。

灯草瞪大眼睛，冷声说道：“琉璃，气味变浓了。”

琉璃面色微凛，没有一点犹豫，她取下腰间的蝙蝠扇，持扇默念。

以她为中心，整个空间被诡异的暗紫色笼罩，银白色的纹路自脚下通向四方，如脉络一般延伸贯通，最终编织成网，拼凑出完整的地图。

萩原研二从中看见了一些影子，影子快速变幻，追赶、拖拽、挥刀、集聚、异变、生成……

下一刻，诡异的景象彻底消失，一切恢复到原来的模样，仿佛刚才只是错觉。

琉璃心中已有答案。

咒灵诞生源于死前遭受的绝望和恐惧，其磅礴的负能引起了诅咒师的注意，诅咒师利用这点将场景复制，费尽心思为咒灵搭建出一个快速提升等级的温床，孵化出供自己驱使的特级咒灵。

柴谷彻男不是第一个目标，而是被随机挑选的幸运儿。

咒胎刚结成卵，离最后的发育成熟还有几个小时，时间看上去很充裕，实际却恰好相反。

琉璃勾了勾唇角，心道可不能让高专的人破坏了我宝贵的试验。

她持扇而立，准备筑起结界。

就在这时，趴在萩原研二肩头的灯草听到了脚步声，“有人来了。”

果不其然，一个年轻男人匆忙上前，语气中充满了责备，“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年轻男人穿着裁剪得体的西服，二十来岁，染了一头浅亚麻色的头发，右耳骨上有两个耳钉，身高只到萩原研二的肩头。

他用审视的目光来回打量两人一猫，“这里可不是约会的地方。”

萩原研二随口解释道：“我们刚好路过。你是这里的负责人？”

“路过？”年轻男人没有相信，也没有回答提问。

琉璃感知到他身上微弱的咒力流动，猜测他的身份可能和咒术界有关，于是试探性的解释着说：“事实上，我们无意中听到里面传出哭泣声，出于好奇过来看看。”

“哪有什么哭泣声，你们听错了。”

年轻男人一边在手机上编辑信息，一边解释原因，“我们监测到设施出现了安全问题，即将封锁拆除。”

这番言词太过官方，让人很难不怀疑其真实性。

萩原研二故作不解：“安全问题？这里不是早就停工了吗？”

男人嘁了一声，语气甚是烦躁，“具体情况暂时不方便透露，听懂了就速速离开，不要妨碍我们工作。”

面对男人的驱赶，两人用眼神展开交流。

萩原研二：琉璃小姐，要不要打晕他？

琉璃：好，劳烦研二先生动手。

萩原研二会意，俏皮比了一个OK的手势，随后趁其不备，手起刀落，十分高效的完成了任务。

灯草毫不吝啬给予赞赏：“研二，你可真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