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倪若瑰是在问崔韵时,你又一次毕业即失业,在英国又受挫,碰壁,你肯回美国吗,美国有我。
“我不知道,但我不想拿你当后路。”干脆就给他挑明了,“我希望我是我自己的后路,不是你,不是你说要给我一个家,我就要回去的。若瑰,我觉得我们认识很多年了,你应该了解我,我不会心甘情愿回去嫁人的,就算我没有合适的工作,我没有好的前程,我也会把自己包装到有个好的职业前景为止,当年如此,现在也一样。”
当年说的是陆姿同和哈佛,她选了哈佛。
现在是倪若瑰和牛津,她也打算要牛津。
谢乐蕴以为倪若瑰没听懂当年那一段,只有她听懂了,正要掏出来手机,用温热的心,颤抖的手,给陆姿同发信息,结果就听见倪若瑰说:“因为他是吗?”
真正听不懂的只有宋巧巧,宋巧巧拉谢乐蕴,“还是让姐和姐夫别吵了吧,这都是可以商量的,上学和结婚不矛盾,我们班还有人带孩子上学的,不影响的。”
倪若瑰把崔韵时问呆了,崔韵时觉得她和陆姿同已经很保持距离了,完全没有什么过多的交集,倪若瑰怎么会这么想。她低头,倪若瑰也察觉自己失言,想拉她,她说:“行了,别醋来醋去的,别说什么原谅你的话题,我站在这里,今日告诉你,很感激你万里迢迢来看我,我很感动。你要是老怀疑我,或者介意陆姿同,我给你个建议,你变得比他优秀,你优秀到甩他十万八千里,你也就不会介怀了,毕竟他和你不是一个竞争水平的时候,你都懒得想起他。”
扯什么都可以,就是别扯前任,倪若瑰意识到自己搞得一团糟,等他回美国的时候,是宋巧巧和谢乐蕴送的,崔韵时没来。宋巧巧说:“姐夫,油钱是我姐出的,你别给了,还有,我姐就是面子上下不来,你不该提她前任的。”
谢乐蕴表示惊奇,这三人的关系,怎么倪若瑰也认识陆姿同,那为什么陆姿同不认识倪若瑰。
那天她回去就问了陆姿同,说:“我姐男朋友你认识吧,姓倪,叫倪若瑰。”
陆姿同想了很久,脑中搜完了他和崔韵时共同的朋友圈,回:“我只认识张栩,不认识倪若瑰,他是谁?”
“我姐现男友,人家认识你。”
“我不认识他,没见过。”又隔了很久,陆姿同说:“和我有关系吗,为什么要提起我?”
“没什么,就这样吧。”
“哦。”
倪若瑰也有个前任,还找过崔韵时麻烦,因为吃醋。崔韵时从来没有提起过这件事,有时候倪若瑰心想,她怎不问,就真的一点不介意吗?
倪若瑰想不通,在等飞机的时候,正好看见尉迟鹤白去日本旅行,点了个赞。尉迟鹤白就问他了,“在哪儿?”
“伦敦。”
“和女朋友?”
“和韵时,你认识的。”倪若瑰想测试一下,这些女性的记忆力,是不是特别容易健忘。
结果尉迟鹤白说:“那个小姑娘啊,很漂亮的,你追到了?恭喜呀!”
果然,只有韵时健忘,旁人都是没忘的。
尉迟鹤白又说:“我这会儿在香港公派进修,你们什么时候来香港,我请你们吃饭。”想起往事来了,又接了一句:“小姑娘长大了吧,越长越漂亮了吧,对人家好点。还有,我师兄老婆想去你们学校读博士,你有没有认识的人。”
成年人,谈的都是交易,尉迟鹤白说:“师兄想送她老婆出来拿个博士学位,回去送大学里教书去,都安排好了,你帮帮忙,就是底子不太好。”
底子不好就是本科和硕士都不怎么样,都很拿不上台面,想最后读个好点的博士,最后冲一个最重要也是最要紧的包装。尉迟鹤白说:“找了好几个学校了,国内行不通,没搞好,这才想送美国,不然我师兄还舍不得呢。”就是说人家伉俪情深,你帮了忙,有你好处的。
这个忙倪若瑰不想帮,很多资源要用在自己的身上才叫资源,他自己还没确定前程如何,哪里管得了别人。
结果尉迟鹤白电话就打过来了,“喂,倪若瑰,听得见吗?”
“嗯,你说。”
“发信息讲不清楚,也不方便讲,我简单给你介绍一下,我师兄在慕尼黑商业保险做大中华区副总裁,你想想,这什么级别了,你还犹豫什么。他老婆学历不行,出来工作能力也不行,但又不甘心当个家庭妇女,怕人笑话。那出来工作不要包装啊,我师兄本来送她去德国的,德国的医科她哪里读得下来,不是那块料。思来想去,她是药剂学的,不是正经学医的,学历本科和硕士都太差了,单拎出来都不能看,这会儿想往美国送,你看你不是正好,近水楼台,机会接住了,你自己不也好安排了。”
尉迟鹤白讲:“也别有什么心理负担,这个可以谈的,以一换一。你女朋友不也要工作,怎么安排呢,直接摆出来谈。这个不要客气的,韵时呢,香港来不来,人家把韵时弄到香港总裁办公室不是问题的,工资很高,六万起步,又不忙的。你说呢,不亏。别在美国捣鼓了,没意思,你和韵时商量一下,她大学毕业了吧,在美国这些小破律所干有什么意思,端茶送水开复印机?美国那地方,白佬黑鬼吵翻天,还是亚洲好,起码文化趋同啊,如果韵时在香港不喜欢,那让师兄想办法给她调去新加坡,那边教育好,治安又好,新加坡的工作换个博士入门券,真的不亏。还有,人家读不下来,也不怪你,怪自己不行,咱们提供的是机会,不是毕业证,这总得说明白的。”
尉迟鹤白讲得句句明白,句句都是对的,昨夜他和崔韵时的争吵不就源自于工作么,现在只要崔韵时点个头,一切都可以圆满解决了。
那边尉迟鹤白说:“迂腐的人干不成大事的,我原先想介绍给一个日本的师弟的,他转不过弯来,你总理解这个工作的份量,慕尼黑商业保险总裁办公室不是那么好进的,女孩子爬起来太慢了,晋升十年也还是个中低层,保险公司也讲出身的。进去是个什么职位,十年后还是个什么职位,这时候不谈拢,以后只有吃亏的份。”
“还有让韵时不要有心理负担,别觉得这是走后门,丢人了。这可不丢人,人间社会,她在美国读完博士不也就这样,我们医院一堆博士排队转正,全员名校毕业,博士毕业现在只是个找工作的起点,远不是终点。慕尼黑商业保险大中华区总裁办做几年,以后再跳槽,这职业当起点可以了吧。”
倪若瑰半天没讲话,尉迟鹤白说:“电话给韵时,我来和她讲,小姑娘面皮薄,总以为这世界是靠自己打拼出来的,鬼扯。这个世界的允许规则就是以交换为前提,不止是货币交换商品,更多的是一物换一物,人情换人情,这人情,不换白不换,韵时不亏的,慕尼黑商业保险很强劲,非常赚钱。”
一句一句,全切在重点上,倪若瑰无声叹气,说:“韵时还在上课,我稍后和她商量一下,这事我知道了。”
“那行,你放在心里,赶时间,时间就是生产力,赶紧的,趁我师兄还在位,什么都好安排,被调走了就不好说了,让韵时也抓紧时间。”
“好,再会。”
“拜拜,”尉迟鹤白又说:“抓紧时间啊。”
崔韵时坐在昨日和倪若瑰谈未来的咖啡店里,那个角落,缩着,她其实也是逞强,并不知道牛津要不要她,去年已经申请了一次,失败了。
她过去总说,没钱什么都干不了,现在张晗去当实习检察官,赵荀荀去了香港高院,她们都有美好的未来。她呢,她到底在执着什么,在坚持什么,她也不懂。难道就真是死鸭子嘴硬,她全身上下,就剩嘴硬了。
她为什么来英国,因为在美国没找到工作,毕业就失业。她为什么不去写字楼当复印小妹,因为竹幼雨给了她一笔过去想都不敢想的律师费,她觉得自己有底气了。
其实呢,这硕士读了有什么用,她深深怀疑。也没几个月了,四个月后,硕士毕业,然后呢?然后剑桥或者牛津还是不要她,她又要灰溜溜回美国去。然后发现还不如去年好找工作,去年还拿着哈佛的毕业证,热辣滚烫,还新鲜。
“想什么呢?”
崔韵时揉着额头,眼角一跳,陆姿同在她身侧坐下来,拿了杯咖啡给她,“有心事?”
“没有。”崔韵时将咖啡还给陆姿同,她已经喝三杯了。
“和男朋友吵架了,因为我?”都是谢乐蕴说的。
崔韵时左眼一直跳,不知道为什么,她捂着左眼,陆姿同凑过来,“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