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卫生部无法通过，那么GK公司也只能放弃了吧。继续使用RZ集团的义体对帝国民众来说也没有什么损失。”

艾文回过神来，一瞬间又恢复了原本的表情。

“要是GK-52细胞不能上市，那真的太可惜了。”

魏诀辰露出了惋惜的表情。

“我还以为艾兰阁下这一次终于可以摆脱轮椅了。”

“劳魏先生费心了。艾兰的命运如此，十几年，她也早该接受了。”

艾文冷冰冰地说道。

魏诀辰轻笑了一声。

“不过也真是奇怪，为什么唯独艾兰阁下无法使用RZ集团生产的义体呢？明明在阿康阿尼亚美芬咖唑酮剂的帮助下，RZ义体的适配度几乎达到了100%。”

“也许是基因缺陷。”

“艾兰的基因和格里特家的其他人都有所不同，这一点想必大家都很清楚。”

据说艾兰的母亲是北塔基地遗民的后代，因为祖辈受到了基地实验的影响，基因发生了变化。原本她的身份就被认为不配格里特家族的地位，在艾兰出生又先天残疾后，更加剧了人们对她基因有缺陷的认知。

从那之后，艾兰的母亲就从公众的视野里消失了。艾兰的地位尽管没有变化，但很明显也是最不受待见的一个。

魏诀辰盯着艾文看了一会，忍不住笑出了声。

“都说格里特部长对部下要求严苛，看来对自己的家人也是如此。”

“格里特家没有对不起艾兰的，能做的我们都做了，是她的身体承受不了。”

艾文似乎认为自己对艾兰的态度已无掩饰的必要，露出了不耐烦的神情。

“怎么，魏先生今日来访，是来关心艾兰的？”

“不，只是我现在即将出任卫生部的宣传大使，来对原本担任同样职位的东家打个招呼而已。”

魏诀辰懒洋洋地说道。

“不过，看起来格里特部长并不关心我这个被无辜解聘的人。”

就在这时，门突然打开了。维尔走了进来，欠身对魏诀辰行了个礼。

“您的会议要开始了。”他转而对艾文说道。

明明用面板就能私下交流，还来演这出，这个维尔还真是多戏。魏诀辰暗暗想道。

这一定是他自作主张，因为艾文不屑用这种没用的方式在魏诀辰面前留台阶。

果不其然，维尔进来的时候，艾文脸上露出一丝不悦。

魏诀辰看在眼里，不免觉得好笑。

“部长似乎还有安排，那就不用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他露出了一副玩味的表情。

“我进来公务缠身，连去政府大楼都挪不开工夫，并不是有意怠慢。”

艾文依旧面无表情。

“魏先生请自便，想在敝宅休息片刻也无妨。”

魏诀辰微笑地点点头，看着艾文起身离开。

在门关上的一瞬间，他的眼里就失去了温度。

“既然主人允许逗留，那就趁他回心转意找我之前，在府邸逛一逛吧。”

他说着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手脚。

“艾文和辉山野明谈话的是哪个房间来着……”

与此同时，艾文正在皱着眉头快步朝内厅走去。

魏诀辰这次莫名其妙的来访，还说了一通和他自己无关的话，究竟目的是什么？

是想来炫耀自己被开除后找到了更好的下家？

……不，那没必要扯上GK-52细胞。

他不但扯上了GK-52细胞，甚至可以说，整个谈话都是围绕GK-52细胞进行的。他详细提到了细胞可能存在的漏洞，看起来不像是胡乱编造的。

艾文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一点。

之前那些人和他汇报过，说生物细胞要进入市场会面临的审查十分严苛。尽管去除遗传物质在很大程度上杜绝了可能的问题，GK公司也做到所有考虑到检测部分都合格。但是生物技术涉及太多隐变量，依然存在未知的风险。

研究人员在意的是，这一细胞的提供者海伯·罗森在论文里提及细胞有一处可能的漏洞。但海伯·罗森并没有附上那次实验的数据，以至于研究人员至今不确定他说的漏洞是什么。

往乐观的方面想，也许这个“漏洞”已经被GK的研究人员排查出来并解决了，但另一种可能，就是他们尚未发现。

如果是后者，那么一旦在审查途中被发现，或者日后上市爆发出问题，都会让整个项目、乃至GK公司都崩溃。

说完那些，GK公司的执行官又补充了一句：这样的可能性发生微乎其微。不过，最好还是能找到这个海伯·罗森问明白。

而到现在海伯·罗森都没找到，GK-52细胞的上市却不能再拖了。

“刚才魏诀辰提到了细胞可能存在蛋白质病毒，你问问GK公司的人，有没有办法证明GK-52没有这种隐患。”

维尔应了一声，立刻着手去联系相关人员。

艾文暂时不去考虑细胞是否有问题的事，再回到原本的问题上：魏诀辰为什么特意来和他说这些？

他是知道格里特家和GK公司的关系，才说细胞在卫生部的审查有问题？

可GK-52的漏洞，他又是怎么知道的？他打算在审查中充当什么角色？

他不过是一个刚要上任的宣传大使，这个一点用的没有的职位，能干什么……

……宣传大使？

艾文猛地停下了脚步。

魏诀辰还没正式出任卫生部的宣传大使，就已经得知了那么关键的东西。那么他担任工程部的宣传大使那么久，会不会已经……

“拦住魏诀辰，别让他走。”

艾文一边吩咐着，一边转身快步朝会客厅走去。

他知道工程部的更多秘密——这才是魏诀辰这一番话想要表明的。

他根本不是一个没用的角色。

会客厅的大门猛地打开，艾文径直走到沙发前，只看见沙发上空无一人，只有桌上一杯没动过的茶。

魏诀辰已经不见了。

***

“魏先生是来和兄长谈事情的？”

艾兰天真地问道。

她依旧坐着那个华丽而笨重的轮椅，猎隼停在扶手上，侍女南希则跟在一旁。

魏诀辰对她行了个礼。

“我和格里特部长曾经一起共事，这次好不容易回来，又听说工程部出了些状况，自然想要关心一番。”

“不过近来部长公务繁忙，在政府大楼都见不到他，我也只好到府上拜访了。”

“谢谢魏先生的关心，兄长一定很高兴。”

魏诀辰微笑着看了她片刻，没有继续说话。

他在确认艾文走开一段距离后就闪身出了门，没想到刚拐到一条走廊里就撞见了艾兰。他想去的地方必须从这里经过，不过眼下需要先合理地打发掉她。

府邸里的灯光要比下班后的政府大楼明亮许多，他脸上的笑容也很灿烂。

“兄长现在应该在准备会议，魏先生如果觉得在会客厅无聊，我们可以去茶室。”

艾兰说着停顿了一下，像是在面板上确认了什么。

“现在到了下午茶的时间，厨房说今天要烤苹果派，是地面上种植的苹果，魏先生不妨和我们一同去品尝。”

“多谢艾兰阁下的好意……”

魏诀辰正想拒绝，话到嘴边又改了主意。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他对艾兰点了点头。

艾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南希便跟着她缓缓往前走去。

魏诀辰朝走廊深处看了一眼，嘴角轻轻一勾，也转身跟上了。

“格里特家的新厨师长手艺还是很不错的，尤其是甜品很对我的口味。这次的苹果派是因为之前宴会有人送来了地面基地种植的苹果，您也知道现在种植工厂大部分在中下层，但这次的苹果是在地下城的顶部种植的。”

魏诀辰点了点头，表示这是当然的事。

“他们说这些苹果树扎根在地下城顶，树冠可是露出了地面，因此这些实际上是沐浴真正阳光的‘地上水果’，也不知道和地下种出来的会有什么区别。不过苹果这东西，原本产量就不高，所以他们才当宝贝一样送上来。”

艾兰说着笑了笑。

“听过以前苹果是再普通不过的东西，我实在很难想象那是什么样的日子。”

“艾兰阁下指的是帝国建国之前吧？那时候技术不发达，作物都是在土壤里生长的，和现在高效利用的地下城工厂根本没法比。”

“人类总是在进步的，尤其是建国后，星际舰队和地下城更是了不起的奇迹，也不必去想那些落后时期的产物。”

艾兰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不过有一个地方，我倒是很好奇。”

她停下了轮椅，一脸憧憬地仰起头。

“‘海洋’。”

魏诀辰的目光闪过一丝阴影。

“地下城只有湖泊，但是听说海洋很大，比千千万万个湖泊都大呢。”

“海洋里还有大船，和我们在湖里坐的那种十几个人的小船不同，那些大船可以坐几千几万人。”

“还有，以前的舰队也不是航行在太空中，而是海洋里……”

魏诀辰眯了眯眼。

“艾兰阁下从哪里听说的？”

“海洋吗？历史课本里不都……”

“我是说大船。”

魏诀辰脸上依旧挂着微笑。

“还有舰队航行在海洋里这件事，据我所知，帝国现行的历史教材里并没有这些内容。”

“课本里没有吗？”艾兰疑惑地看了看他。

“我记不清了，或许是谁来我们家做客的时候，在聊天中说起的吧。您知道，人们在一起闲聊的时候总会说许多奇奇怪怪的事。”

“之前还有一个年纪很大的维修工，非说自己是海洋舰队的后裔呢。”

说完，她还扭头和南希确认了一下：“是这样吧？”

南希没有什么表情：“我不太关注客人的聊天内容。这也不是我们需要关注的，小姐。”

艾兰愣了愣，随即垂下了眼。

魏诀辰的表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这倒是很有趣呢。”他笑道。

“不知道一会在茶室，艾兰阁下有没有兴趣讲给我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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