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医生这性格，我自然是不敢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的。但我知道柳逸这厮肯定会耐不住寂寞的问，回头我拷问她就行了。当然，我是个对读者友好的作者，你们肯定好奇，我就提前揭秘。据柳逸自己说，欧阳老师告诉她，当时喝醉的她差点被图谋不轨的男同学带走。于是，欧阳老师就挺身而出，把她搀扶回了宿舍。那时候的柳逸喝多了，还是乖巧睡觉，不折腾的好青年。只是死命拉着欧阳老师的手，不让人家走。

而欧阳老师复述柳逸当时的原话是，“欧阳老师，你能不能笑一下，那么好看的人，怎么年纪轻轻，就面瘫了呢。”

“欧阳医生笑了？”我问。

“没有，她当时回复我说，她不是面瘫。”柳逸摊了下手。

嗯，熟悉的配方。

“那你就老实睡觉了？”我问。

柳逸脸有点红，说，“没有，我当时据说挺执着，就给欧阳展示了一下什么叫笑。”

嗯，这不缺心眼嘛。

但我总觉得这不是故事的真相，所以为了你们，我这两天，还真特意又去问了欧阳，她记性好，肯定不会忘。

而欧阳说，“当时柳逸拉着我，眼睛里都是迷朦，话也颠三倒四的，死活非让我笑，不然就不让我走。你也知道，喝醉的人力气出气的大，我挣不脱，被她拽倒了。”

嗯……下面这段我还能听吗？

欧阳医生看我一眼，淡淡道，“她抱着我，跟八爪鱼似的，在我耳边一遍遍念叨，以后她不在学校了，让我照顾好自己。要按时吃饭，上课离那帮学生远点。年轻人细菌多，我会过敏的。最后她问，我见不到她，会不会想她。我没回答，她却拍着心口，跟我说，她会把我放在心里，一直想着我的。”

哎，我这纯情的柳逸姐姐啊。

“那她上学的时候照顾过你没？”我问。

“嗯，她会经常在我办公桌上放一些饼干、糖果，不过我没吃过。”欧阳笑了一下，“谁会随便吃凭空出现的东西呢。”

“也是……”我觉得柳逸这厮性格里逃避的那部分，全展现在欧阳医生这了，“那你怎么知道是她放的？”

“我看见了。”欧阳轻轻摩挲着无名指上的戒指，“所以后来的，我就吃了。”

“读者们都特别想问你俩，为啥明明早就看对眼，却不行动呢？”我其实也特别想问这事儿。

“柳逸一共跟我告白过三次，两次醉着，最后一次清醒。而清醒这次，我答应她了。”欧阳医生笑着，“你会喝醉了告白吗？”

“我不会……”我撇她一眼，“我喝醉了那次，替柳逸告的白。”

“也是，这点你们俩倒都一样。”欧阳医生点点头。

“那你为什么不跟她告白呢？”我也没想明白这事儿。

“莫染，你不是早就说过，我配不上她。”欧阳医生笑了一下，“我当时也是这么觉得的。”

“我那是喝多了，不是真心话。我只是觉得你有点墨迹……仅此而已。”我赶紧摆手，可惹不起这大人物。

“我太了解自己个性里坏的方面，柳逸她，开朗，阳光，自信，永远是人群里最闪光的那个。第一天上课的时候，她那酒红色的卷发，在阳光下闪着光，而她盯着我，眼睛一眨都不眨。她的喜欢，讨厌，生气，迷茫，都那么坦荡，不像我，畏手畏脚。”欧阳医生看着手上的戒指，“我偏执、孤僻，除了学术和咨询没什么别的爱好。而当时，我的精神状态也不太好，怎么可能跟她告白，耽误她呢？”

“那后来你也没行动啊……”我小声吐槽。

“可能是命运开的玩笑，我每次见她，不是场合不对，就是站在正反方立场。我不是个太善于表达情绪的人，也不知道如何处理一段关系，”欧阳医生神色有些黯然， “更何况，她身边从不缺喜欢她的人，不少我这一个。”

“真棒，活该你俩单那么多年。”我都想翻白眼了，“要不是我，你俩还不知道得再浪费多少年。”

“这倒是，”欧阳医生笑，“多亏了你跟净亭。”

嗯，欧阳和柳逸这厮，她俩确实是2014年12月31号跨年那天，在我家客房，正式在一起的。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总之，第二天看见她俩，那眼神间的纠缠，就不太一样。当年的我脸皮薄，自然不能去问，就是什么产生了质变。都是成年人，我猜也猜的到。

要不说写书也有个好处呢，就是能打着读者的旗号去翻人家的旧账，给自己解惑。所以我把柳逸也揪过来，让她们妻妻俩坐在一起，拿着本，认真记录。

“莫小染，你到底想问什么？”柳逸看着我，一脸防备。

“她想知道跨年那天发生了什么。”欧阳医生笑着看着她。

“跨年？14年？”柳逸脑子不好使，你们别怪她。

“当然了，就你俩，在我们家跨年，被我跟艾净亭关屋里那次。”嗯，当时我们俩以就一间客房为名，让她俩睡的一个屋。其实……我们家还有一个单人床的小客房，但门被我锁了，对外宣称储藏室。这事儿，她俩不知道。又或者……是装不知道？

“没发生什么啊……”柳逸歪头想了想，“当时挺晚，我也累了，我俩就关灯睡觉了。”

“睡觉是……动词还是名词？”我拿着笔，认真记录。

“莫小染，你丫的有病吧，她当时车祸，脑震荡哎，能是动词吗？”柳逸拿抱枕打我。

嗯……欧阳医生撒谎了，她那次车祸确实轻微骨裂，又脑震荡。这事儿是不久之后，她俩打算住一起，柳逸去帮欧阳医生搬家，收拾屋子翻病历本发现的。欧阳医生得到了严厉的批评，而我，是从犯，罪名是知情不报。

艾净亭揪着我耳朵，说这么大的事儿居然不讲。可我挺冤枉的，毕竟那个情况下，欧阳医生脸皮又薄，说了更没法收场。可艾姐姐却说，生命是最重要的，当然要放在首位。我那些周旋左右的鬼机灵，和欧阳的所谓面子，跟生命比起来都不值一提。说起来，她确实是最通透的人了。

“我不管，你俩得把这细节给我补充了，不然我跟读者交代不明白。”我决定破罐破摔。

“那天晚上什么都没发生，”欧阳医生每次看见我追问柳逸，她就一定会跳出来圆场，百试百灵，真是护着啊，“她是第二天早上告白的。”

“展开讲讲。”我瞪大了眼。

柳逸耳朵有点红，看我一眼，“没什么可展开的。”

欲盖弥彰，“欧阳，你说！”

“确实没什么可展开的。”欧阳医生笑，“她那天早上，在被子里，拉着我的手，跟我说，欧阳，我喜欢你，从大学的时候就喜欢。你能不能给我个机会，当我女朋友，我一定会好好对你的。”

……我的笔停在纸上，表情是难以置信。

“这就完了？”

“嗯，就这些。”欧阳医生点点头。

“你就……答应她了？”我觉得……自己被骗了。

“对啊。”欧阳医生笑着，而柳逸挑了下眉毛，意思是，你看姐姐我魅力大吧。

“合着那些话，全让我替她说了，她这才几个字啊，你就答应了？也太草率了吧。”我痛心疾首，觉得自己被当成了白工。

“确实挺草率的。”欧阳医生看着柳逸，那目光里是温柔，“可这些，却是我最想听的。”

“行行行，你俩一句顶一万句，就当我吃饱撑了的，给你俩捧哏来着。”我合上本子，也没什么可记的了，这剧情，不到一百字，写完了。

“莫小染，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似的这么浪漫，能说这么多迂腐酸涩的长篇大论。”柳逸坏笑着，勾着我脖子，“我们俩俗人，走的是生活化路线，跟你和净亭姐这仙气飘飘不一样。”

她俩确实挺不一样的，要么不在一起，要么进展神速。确认关系后，三个月住一起，一年整的时候，人家俩人结婚了。而我跟艾净亭的婚礼，却拖了九年。这回好，反过来了。

而她俩婚礼这事儿，我参与的比我自己那个都多，这个回头哪天心情好给你们展开写，挺感人的。尤其是欧阳医生，哪是冰块啊，那是冰岛。表面是冻海般的平静，内心却是奔腾的岩浆。

既然解了惑，我也能按照时间轴给你们接着讲2015年第一天发生的事儿。早上我醒了，打算照例去烧水给艾净亭弄咖啡。前一天晚上我们俩也什么都没干，毕竟家里有客人，还是得注意点节操。

可艾净亭却揽着我的腰，不让我走。

“莫染，再抱我一会儿……”她闭着眼睛，蹭在我颈窝。谁能拒绝这么软糯的请求，于是我老老实实的抱着她，轻轻拍着她后背。她却接着说，“你在，我才能睡好。”

哎呦，就这轻轻柔柔的一句，我恨不得把艾净亭揉进我身体里，走哪都形影不离。轻轻吻着她的头发，我笑着说，“艾姐姐，你越来越会撒娇了。”

她唇角勾着，也不睁开眼睛，反驳道，“莫染，这不是撒娇。”

“那是什么？”我问。

“是事实，”她睁开眼，眸子里哪有半分睡意，“你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总会觉得踏实一些。吃得饱，睡得着。”

我低头吻住她，“那你就走哪都带着我。”

“可以吗？莫染……”她认真的看着我。

“当然可以，我会为此努力的。”我笑。

那次短暂的分别让我俩明确了，所谓恋人，得多些相处的时光。所以哪怕再忙，后面我都尽量安排时间，陪着她出差，到处跑。感谢科技和远程办公让一切成为可能，也感谢我爹的宽宏大量。当然，最要感谢的，是我木匠这个身份。几把刻刀，一块木头，就是糊口的饭碗，倒挺方便的。

我俩洗漱好下了楼，没想到早餐已经摆在桌上了。欧阳医生穿的应该是柳逸的衣服，她比柳逸高点，但这衣服却合身。啧啧，难道柳逸还按欧阳医生的尺码买了衣服，自己穿着，瞎想来着？

“早啊两位。”我笑着打招呼，大大咧咧坐在餐桌上，“谁做的早饭啊。”

“欧阳做的，我做的你敢吃吗？”柳逸对自己的厨艺很了解，撇我了一眼，老实的给我端来咖啡。

“呦，转性了，挺贤惠啊。”我看着她坏笑，想在她脸上寻觅出一点蛛丝马迹，脚却被她踩了一脚。

“净亭姐呢？”柳逸问。

“马上就下来，我说，你总惦记我媳妇儿干什么？”我逗她。

“啊呸，谁惦记你媳妇了，我自己有。”她挺直了腰板，站在欧阳医生面前，“介绍一下，欧阳珊，我女朋友。”

“噗”的一声，我咖啡就喷出来了，“咳咳咳……”

“莫染……”艾净亭进门看我咳嗽，以为我卡住了，赶紧过来帮我拍后背。我一边用纸巾擦嘴，一边制止住她的行为，“艾姐姐，我耳朵好像坏了，你帮我听一下，柳逸说什么？”

艾净亭顺着我的手，看向柳逸。这厮站的笔直，字正腔圆，又重复了一下，“介绍一下，欧阳珊，我女朋友。”

欧阳医生当时正在切配酸奶的水果，脸上的表情吧，既无奈，又宠溺，居然在笑。我知道现在你们看欧阳医生笑，觉得挺稀松平常的。可当年说实话，我没怎么见欧阳笑过，更不明白，柳逸为什么那么执着，非得让人家笑。

而那天早上，我倒是明白了。

而欧阳看柳逸那神色，我天天能在艾净亭那看到。那种喜爱很直白，不加修饰，更没有遮掩，坦坦荡荡。而不论当时还是现在，只要这俩人同框出现，欧阳那眼睛基本不会离开柳逸，盯妻狂魔的称号，她比我恰当。

我跟艾净亭对视了一下，都不明白什么灵丹妙药让她们俩一夜之间转了性。但好歹，我俩也促成了这对姻缘，所以以咖啡代酒，我们很幼稚的干了杯。

我说，“恭喜你们俩，脱单成功。”

艾净亭说，“命中注定的两个人，一定会走到一起的。”

我输了赌约，却心服口服。柳逸的开心，欧阳的释怀都写在脸上，我也看得到。说实话，现在想想她俩这在一起的桥段，也觉得很草率。可又觉得，她俩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不靠谱的事儿，这样顺其自然的发展，恰当极了。

回想一下……我好像从没问过艾净亭，要不要做我女朋友，只是单纯的输出着我喜欢她的想法。可现在去补问，也有点不合时宜，毕竟她现在是我妻子了。而如她所言，这婚……还是她求的。

我抱着电脑，问她有没有介意过，我没正式寻求她的意见，让她做我女朋友这事儿。艾净亭想了下，“我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总觉得咱俩在一起，挺理所应当的。”

“说的也是……好像咱俩从不会刻意去界定关系，也不会非在什么节点做一个承诺。很多事儿都是因为时间合适，风景正好。”我也想了想。

“嗯，这就叫天生一对。”她笑。

而那天早饭后，欧阳医生就跟柳逸一起，挥别了我跟艾净亭。我当时还偷偷叮嘱她，得去医院查一下。当时要不多这句嘴，也不能后头被发现。哎，有时候太负责确实不好。

送走了她俩，我跟艾净亭窝在沙发上，享受着难得的休闲时光。她伸手勾着我脖子，直到我的唇碰上她的。

“你赢了赌约，想好条件了吗？”我问她。

“嗯……还没，最近太忙，没时间想。”她歪头思考了一下，“能不能先留着？”

“当然可以。”我笑。

“莫染……我不在家的时候，你好像也可以生活的很好。”她看着我，“家里打扫的很干净，你弄了木屋，又给我准备了礼物，一切都有条不紊的。”

她停顿了一下，“可我却总想起你，有几次开会，都走神了。”

“我那不是有条不紊，”我笑，“是强颜欢笑。如果不是你提前安排了食材，我估计这一礼拜都不开火做饭。而这一切的忙碌，支撑我的，就是当你回家时，看到这些，眼睛里的光，和勾起的唇角。”

我挤上沙发，把脑袋埋在艾净亭颈窝，嗅着她身上的味道，“我好想你，可又怕耽误你工作。你都不知道，这几天我是抱着你睡衣睡的……因为想念你的味道。”

“傻……”艾净亭轻轻亲着我耳朵，“早知道，我也把你睡衣带走了。”

“为什么？”我看着她。

“因为我也想念你的味道。”她笑。

我脸红了，可能是我自个儿太不正经，人家明明没什么歧义，就是顺着我的话说的。可艾净亭偏偏加了一句，“莫染……你是什么味道的？”

我哪知道！

我蹦起来，跑去洗碗，而艾净亭却走过来，跟我说，现在不适合洗碗。

我问为什么，她说，“现在应该洗澡。”

“艾姐姐，你自己说的，白日不可宣淫……”我耳尖都红了。

“嗯，说错了。”她一本正经，“白天，光线好。”

“这不合适啊……”我往墙角退，直到腰顶在墙上。

“哪不合适？”她挑眉看着我。

我能说攻守之势不合适吗？我能提这样的画面对不起我攻君的脸面吗？很显然，我说不出口。只能红着脸，看着她。

“莫染，你昨天当bartender，不是要小费来着，”艾净亭微微歪了下头，“小费不要了？”

“要……”我闷声，“可那不是这个意思。”

她看着我，眼里含笑，轻轻挑眉，问的很故意，“莫染，你昨晚的答案是，我想要你。来，给姐姐解释解释，你是什么意思？”

她说话的时候离我很近，而呼吸打在我耳畔，绝对是故意的。

我整个人跟大虾似的，红透了，低着头，不说话。

“莫染，你不说，我可就自行解读了……”她手顺着我胳膊，像小人走路似的一点点往上，点在锁骨上，又划过我脸庞，伸手扶在我脑后，把我往前压，直到我的唇碰到她的。而她整个人倚在我身上，我后面是墙，这是……壁咚？

艾净亭很少会有侵略性，可那个吻霸道极了。我喘着气，也不敢推开她，她却牵着我往浴室走。

再后来的事儿，你们肯定想知道，但我是不会写的！绝对不会！你要非问，就是我俩盖棉被纯聊天，探讨了一下艺术和人生。

不过，我确实对这个小费的支付方式表示了抗议，为什么我干了活，被折腾的还是我。而艾净亭笑着，指尖在我身上划过，“莫染，躺着也累的话，你得加强锻炼了。”

“你们正经人，都这么腹黑吗？”我看着她，难以置信。

“那你们不正经的人，都这么容易脸红吗？”她看着我。

“咱俩到底谁不正经。”我对这事儿产生了怀疑。

她却笑，“你不正经，脸红的是你，而我不正经，脸红的还是你。莫染，结果都是一样的。”

我服气了。

身子乏，人也困，我窝在艾净亭怀里睡着了，而陷入沉睡前，我听见她在我耳边轻声说，“崽崽……我只对你一个人不正经。”

嗯，连梦里，我耳尖都是红的。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柳逸和欧阳的故事也挺甜的，你们有想看的多留几个言，真诚点，不然看上去像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