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对许慎滤镜深厚,还是许慎本身就没什么威严的气场可言,许崇野总觉得对方在撒娇。
但感觉是感觉,他还有点脑子,配合许慎的表情,他知道这是一句质问。
这是他意料之中的环节,也是他准备充分的环节。
“哥哥......”许崇野伸手去拉许慎,两根手指轻轻捏住他的袖子,顺势从椅子上下来,蹲在许慎脚边,“你生气了吗?”
还不等许慎开口,许崇野又小心翼翼地说:“你别生气。”
许慎没出声,居高临下看着他,等着许崇野自己竹筒倒豆子地吐话。
那点布料被许崇野攥在手里,显得小狗可怜巴巴的。小狗仿佛对这些无知无觉,慢慢靠近许慎,又重复:“哥哥别生气......哥哥如果不喜欢,我就不做了。”
许崇野低下头,抽抽鼻子:“我太想见到哥哥了,但是路费和住宿费好贵,哥哥收留我已经很麻烦了,我不想要哥哥的钱,所以我就想多赚点钱,想能多待几天。”
少年人对金钱的窘迫让他的头更低了点,声音也渐渐放轻,可又不得不说真话。许慎看着许崇野快倚靠在自己身上的头,想起了洛恩斯。
“我昨天在一家纹身店打工,帮忙看店,就遇见了一个人,他问我想不想演戏,说是在你们剧组,还能包吃住,我就来了。”
许崇野从兜里拿出张房卡,是三楼的房间。
“双人间?”许慎皱眉,注意力被房间号转移。
许崇野点点头:“应该是跟别的群演一起住。”
并不是,许慎心下暗想,他们这个剧组并没有给群演安排住宿的习惯,最多是场务和一些跑龙套的小厮,鱼龙混杂。
许慎沉默片刻,思考要不要让许崇野搬上来跟自己一块儿。
尽管他不相信世界上真有这么巧的事,但这场火是发给许崇野看的,他不容许这场游戏里有第三个人的出现,对方的话即便真假掺半,也足以敲山震虎,许慎的气至此也消了大半,至于真真假假,许慎无从验证,也不可能去问方视。
而他作为主创,虽然住的是次顶,但房间也是个二室一厅的套房,除了主卧,还有个书房,里面的折叠沙发打开也能再住个许崇野。
门一关也算不上什么同房共寝,只是到底活动范围狭小,还容易被有心人拍见。
“哥哥。”许崇野出声打断许慎的沉默,“哥哥是在想要不要让我住过来吗?”
“需要吗?”
许崇野摇摇头:“我知道规矩的,我住进来会被人拍,我不想给哥哥惹麻烦。”
许崇野不要,许慎也懒得折腾,看了看时间,快到下一场戏,这场没有亲密戏,不需要许崇野过去,他兀自抚开许崇野的手想推门出去。
冰凉的掌心在手背上一触即收,许崇野忽的叫住许慎,把刚刚的话重复一遍:“哥哥,你如果不喜欢,我就不演了。”
许慎觉得好笑,自己又不是他的真哥哥,不至于给几碗饭就能约束对方的人身自由,况且对他而言,替身是谁都无所谓,反倒是许崇野的话,还能添点乐趣。
但该敲打的还是要敲打,许慎已经二十七,不是别扭的年纪,有什么话也不会让人猜。
冰凉的门把手对于许慎而言算得上温热,他没回头,用柔和而无奈的声音开口:“阿野,我从没拦着你叫我‘哥哥’,我把你带回家,谦哥说我是养了个小崽,说我不顾身份,说公众人物身边多了个谁都要被拿出来炒两番,怎么连这个道理都不懂,我也不反驳,就是觉得看你在冷风里站着,我很难过,所以救下就救下了,但是,阿野,如果你身边有了别的‘哥哥’,这浑水我也就不需要淌了,明白吗?”
许慎从没叫过许崇野“阿野”,猛地这么一叫,许崇野愣了好半晌,直到门被轻轻合上,、才回过神。
思绪回旋,许崇野坐在地上好半会儿才捋清了整件事情——感情许慎是以为自己去求了方视?去找下家了?
那他这什么反应?吃醋?生气?
许崇野看不明白。许慎不管怎样都是温温柔柔的态度,连最像警告的“明白吗”都说的像宠溺般的恳切。
他走到房车过道上往外看,许慎已经在拍摄,都是室内景,什么也看不见,但他知道这场戏拍的是洛恩斯被堵在卫生间,脏水拖把都会上身。
许崇野拿了身干净的衣服,又揣了盒湿巾,急匆匆往片场里走。
走到半路的时候被林谦拦下,对方塞了张房卡给他:“小慎嘱咐给你订的,57层住满了,只有56层还有,你拿着。”
许崇野笑着收下:“谢谢谦哥。”
“这是要给小慎送衣服去?”林谦笑着问,“你倒是比我操心,我助理的工资得分你一半。”
许崇野好像被窥破了秘密,耳尖霎时有些红:“哥哥对我好,我也应该关心哥哥。”
少年人的心思太容易被看透,林谦眉毛一挑,出口的话斩钉截铁又丝毫不留情面:“你喜欢小慎。”
许崇野愣住,随即惊慌摆手:“我没有,哥哥那么好的人,我......”
“喜欢也没事。”林谦打断他的语无伦次,他都能看出来的事,许慎不可能看不出,他只是借机敲打一下,“儒雅温柔的帅哥哥谁不喜欢,只是他身边来来去去这么多人,他也从没看上过谁。”
末了,还拍了拍许崇野,真心劝导:“别在一根绳上无望地吊死。”
十二月的冷风刮得人脸疼,许崇野抱着衣服下车,惊慌的神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满脸讥讽,心道,许慎没看上过谁,是那些人不配,而自己不一样,自己和许慎绝配顶配天下第一配。
NG的时候,依然是一堆人乌泱泱地围上去,许崇野借着“弟弟”的名头,顺利挤占到第一位,给许慎披上外套,又拿湿巾细心地替他擦手。
旁边的方视看得好笑:“你这是弟弟还是小老婆?”
许崇野“啊”了声,愣了愣,随即小声嘟囔:“把‘老婆’变成‘佣人’的代名词,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方视眼睛都瞪大了:“你是我找来的替身!”
“我是你戏里的替身。”许崇野咕咕哝哝,有种怕事但惹事的逞强,“戏外我可说不出这种话,你要觉得我对哥哥好,你大可说我是他的小佣人......”
“你——”
“哥哥我们走。”许崇野把许慎拉走,“他不是好人呢。”
许慎由着他,笑着跟他走,也没出声说什么。
直到走远了他才问:“不怕这么一说,他不让你当替身了?”
这话是玩笑话,且不说方视找替身这件事已经让很多人不满,因为一时矛盾要调换人手更落人话病,更何况许崇野现在是许慎的弟弟,他要动许崇野,也要掂量掂量自个儿。
“不怕。”许崇野笑得很甜,“哥哥比他厉害,哥哥会护着我,对吧?”
小孩儿的话总是很坦然,忘性也大,刚刚还可怜巴巴让自己别生气,转头就信誓旦旦说自己会护着他。
许慎偏不如他愿:“你又不是我真正的弟弟,我为什么要护着你?”
许崇野眼睛都瞪大了,见许慎没有收回这句话的意思,拖长声音“啊——”了一声:“好吧。”
啧,许慎心想,也不争取一下,怎么就能乖成这样,还是戏里逗两下有意思。
许慎想找乐子的心思之后立刻得到了满足。
第三场戏是洛恩斯再次被拽到厕所里,刚擦干的头发瞬间被浇湿,宽松的校服贴上身,纤细瘦弱的骨架配上习以为常的折辱,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快要散了。
“干什么!”程巍的怒吼声响起,一阵咚咚锵锵的打斗声过后,隔间的门终于打开。
光亮顺着门透进来,洛恩斯却缓缓蹲下身,把头埋在了膝盖里。
“洛恩斯?”程巍想要去扶他,洛恩斯却迅速往后几步。
“别......”满身的酸臭的味道让洛恩斯几乎找不到自尊,水自他的额发上留下,滴答——滴答——
忽的,光亮瞬间消失,身后的门板被蓦地合上,逼仄的隔间内只剩下两人。
“咔,换替身。”
许崇野走进去,身后的门板再次被合上,他瞬间做出反应,将自己的整个身体笼罩在许慎身上。
温热的身躯贴近,许慎不可置信地抬头,不等他说话,门板上方再次泼下了一整盆水。
校园欺凌的手段往往就这几种,可这几种就足以毁了一个人的所有。水珠自许崇野身上滴落,两具身体一上一下,近乎赤/裸,而旁边的相机取景屏如实地记录下这沉默的片刻。
许慎突然爆发,猛地站起来,却被许崇野预知,在他即将冲出去的前一刻,把人抵在了墙壁上。
呼吸近在咫尺,两人的脸在取景器之外,紧急中相贴一处的身体却坦诚赤/裸,许崇野看向许慎,在对方的眼中看见虔诚的自己。
许慎挣扎着还想出去,可他哪是许崇野的对手,东拉西扯间,许慎脚下忽的打滑,直直扑进许崇野的怀中。
这是第二次拥抱,两人的身体都冰冷透骨,两层校服薄如蝉翼,在二人紧贴的上身中毫无存在感。许崇野总觉得许慎的上身似有若无地在自己身体上摩挲了两下。
许崇野几乎要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