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你想做什么?”
“科学家。”
“俗了吧……”钟浅晴歪着个脑袋,手里拿着一张路行云第一天上小学的照片。
“我就是想知道那些世界未解之谜的答案,别人既然发现不了,我自己去发现。”路行云认真的看着钟浅晴,“你也知道我从小到大有多少本世界未解之谜的书。明明知道那些书里的内容大同小异,可就是期盼着有一本能告诉我答案。
“巨石阵,金字塔,百慕大,还有,我相信一定有外星人,也一定存在史前文明……”
眼前的女孩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书里那些神秘的故事,钟浅晴并不觉得无聊,甚至觉得刚才的调侃有些草率了。
“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要去书里的地方看看,你愿意和我一起吗?”路行云嘻嘻哈哈的。
“我愿意!”
“我跟你说,我最先想去的地方是尼斯湖,还有……”
这是2004年的夏天,在路行云的家里,两人翻相册。这一年路行云15岁,钟浅晴13岁。一个刚刚升入初三,一个即将步入初一。
两人出生在首都B市,她们的母亲是街坊邻居,也就是发小。
在某个年代,两人母亲一起去东北上山下乡,一起再回来上学。一个留在学校做了大学教师,一个成为了翻译,关系甚好。
当年,为了解决大龄未婚女青年的终身问题,单位之间组织相亲,路妈妈带着钟妈妈一起参加,结果两人分别嫁给了来自同一个单位的两位工程师。两家住在一个家属院里,经常在一起聚会吃饭,小行云和小浅晴也就这样没有意外的继承了源自上一辈的发小关系。
两个人每天形影不离,如果不是差两岁,很多人就要以为她们是双胞胎了。也恰恰是因为差的这两岁,导致钟浅晴10岁以前心中都有个怨念。
“为什么又是路行云穿过的衣服!”
由于路行云的父母都很忙,所以小行云在两岁半的时候就被送去托儿所,也就是现在的幼儿园。
托儿所时代的小行云并不是省油的灯,第一天去的时候没哭,第二天意识到一整天都会见不到妈妈后,哭的昏天黑地,差点从狗洞里跑出来。
好不容易适应了托儿所的生活,隔三岔五小行云又会因打架被请家长。为此,路行云的妈妈决定让她学钢琴分散注意力,效果甚微,很快就放弃了。
直到两年后,另外一位同命相连的小朋友——钟浅晴,被无情的送进同一个托儿所,小行云才消停下来。
相较于学龄前的小行云,小浅晴就乖很多。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睁眼看到大的姐姐在,还是性格使然,小浅晴在幼儿园一直是带小红花的模范小朋友,不仅安分守己,还把钢琴坚持了下来。小行云一看妹妹这么厉害,决定重新学习一门特长,画画。
小浅晴在钢琴学习上很有天赋,大概率是继承了她妈妈的音乐基因,她的妈妈就弹得一首好钢琴。
小行云的画就一言难尽了,她应该是继承了父亲的一些工程制图细胞,所以画出来的东西方方正正、规规矩矩。房子的屋檐是梯形或者三角形,天地之间永远二等分。
唯一能博得些许赞赏的就是画的内容。小行云喜欢画乡村,画草原,画森林和海洋,画大自然中她意识里出现过的任何生灵。
小行云无事就喜欢抱着画板去找小浅晴。一个弹琴,一个画画,大人们深感欣慰。再没有这么好带的孩子了。
后来,路行云年长,先到了上学的年纪。
那天,她头戴小黄帽,背着和身材比例不符的卡通书包,拎着小水壶,带着一股子稚嫩的意气风发跑到小浅晴面前立正站好。四岁的小浅晴大眼睛滴溜溜的在小行云身上转,好不羡慕。
“我去上学了,你今天在幼儿园要乖。”小行云一本正经的胡撸了一下小浅晴的脑袋。
“嗯嗯。”小浅晴撅了撅嘴,眼圈一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小行云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心里满是第一天上学的喜悦,转身就跑了。
“我先走啦,还要先去校门口拍照留念呢!”
……
“喂,想什么呢。”
钟浅晴被这一叫回过神来,有关学龄前具象的记忆已模糊不清,只剩下朦胧的感觉。她把照片塞回相册格格里。
“没什么,你之前不是画画吗,没坚持下来啊。”
“哎?怎么突然提这个,你又不是没见过我画的东西,要不我给你画个肖像当升学礼物?”
“得了,说点正事吧。你都要中考了,还有我初一了,有什么要注意的么?”
“那倒是没有,咱们学校还不错啦,没什么小混混。再说了,我不是在呢吗,谁要是欺负你,你找我。我黑白通吃。”
“吹吧你。咱俩也就同校一年。”浅晴神情黯然,心里有些不舒服。
她有时候会思考一个问题。
每进入一个新的阶段,无论是幼儿园还是小学,路行云都已经在了。无论有没有家长接送,在接下来的几年,她都习惯与路行云同行。
可路行云会先她一步升学,剩下的两年时间,她需要独行。
她不喜欢,也不习惯。
为什么她不是年龄大的那一个。
“我不高兴。”
“别不高兴呀,要不我还是给你画一张肖像画,确实也没准备别的礼物。”路行云挠挠头,一脸真诚地看着钟浅晴。
“行吧。”
13岁的钟浅晴已经有了清秀少女的模样。乌黑半长的头发及肩,墨瞳幽深,皮肤白皙,韶颜稚齿。大部分时候寡言安静,笑起来时甜美文雅,交谈时透着一丝冰雪聪明。
但那都是给外人的印象,在路行云眼里,钟浅晴就是那个一进两家门,书包一扔,四仰八叉躺沙发上喊妈喊姐姐的小屁孩。
“嗯,还不错。”路行云铅笔一扔,拿起她的大作,像模像样的欣赏,絮絮叨叨的,“啧啧,真是个小美女了。”
“我看看。”
钟浅晴迫不及待地把画抢过来,随即深吸一口气,心里不停的安慰自己。
确实不错,不多不少,一个鼻子两只眼,至少不是正方脸。
……
很快,秋天到了,这是开学的季节,天气并不凉爽。
和钟浅晴第一天上小学一样,只不过这次少了父母的陪伴,她和路行云相约一起前往学校。
校内,用新奇眼神打量身着便装新生的是初二的学生,充耳不闻窗外是、行色匆匆的是初三的,剩下叽叽喳喳吵闹的就是初一新来的。
“在那边,走,我和你一起。”路行云拉着钟浅晴走向分班公告牌,生怕她丢了。
“你是1班。”
路行云在人群后排一眼锁定表格里钟浅晴的名字。初一新生正处于发育尴尬期,男孩子还没长个,马上15岁的路行云身高一米七,比也马上13岁的钟浅晴高出半个头。
所以,“人高马大”的她在挤满初一新生的公告牌前,一览众山小。
“一会你报道完别走,等我,但是别找我,我怕咱俩走岔了。完事了,咱俩一起回去。”
路行云擦了擦汗左叮咛右嘱咐,并把钟浅晴送到教室门口。
“好,我等你。”钟浅晴眼神明亮,冲着对方甜美一笑。
初三(4)班的教室里,女生们都在惊叹男生们的身高。一个暑假的时间,很多男孩子又窜了一窜,一米八几的班里竟有10来了个了。
路行云有点羡慕,为了长个,她从初一开始打篮球。不过她知道自己作为女孩子身高基本定型了,她算发育晚的,暑假第一次生理期,所以最多再长一两厘米,还得看命。
不一会儿,班主任来了,简明扼要的说了一下新学期事项,着重强调了一下中考的重要性。随后便安排领书的领书,打扫卫生的打扫卫生。
“行云行云,想没想我呀。” 说话的是李梦宵,她在班里的死党之一,也是学习上最大的竞争对手。路行云猜测她暑假期间,不是去旅游就是疯狂补课去了,俩人全程没见着。
“暑假丢了吧你,给你家打过两次电话,都没人。”
“我妈外派,我就跟着去了。”
“那你就不能给我打个电话。假惺惺。”
“错了错了,请你玩新游戏。”李梦宵知道路行云喜欢什么,“下周末,我去找你,古墓丽影,新买的,自己不敢玩。”
“说定了!”路行云是个游戏迷,她才不管是不是要中考,“诶?赵天遥过来了,我,我先去别的地方待会儿。”
路行云脚底抹油,冲出教室。卫生间是哪边来着?
“噗嗤。”李梦宵没忍住笑出声音,眼见着一个瘦高的男孩朝他们走过来,她冲路行云跑的方向追了一句。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赵天遥是路行云小学一起升上来的同班同学,俩人在小学玩的很好。上初中以后,按道理来讲,男孩子应该晚熟。但是到他俩这里刚好反过来,初二的某个课间,赵天遥和路行云表白了。路行云非常确定当时自己没有脸红,也不会有表情,只是觉得奇怪和莫名其妙。结果就是,双方沉默。
后来,男孩再也没提,只是超乎百倍的对路行云好。帮她擦黑板,体育课后倒水,陪路行云打球,甚至路行云被老师说了,他都要顶老师两句。路行云再傻也明白了,但是又不会表达,所以只能刻意疏远他。
今天也不例外,赵天遥看着逃跑的路行云,轻声叹气,又回头瞅瞅看戏的李梦宵,尴尬的笑了笑。
……
这边钟浅晴进入教室以后找了个前排的位子就安安静静的坐着,教室里一张张稚嫩的脸,有的泛起青涩的红晕,有的散发出明亮的光,还有的明显懵懵的手足无措。
班主任是个非常和蔼的中年女老师,暖黄色的衬衫配碎花裙子,戴着一副金边眼镜,方脸,两鬓的头发已有些微白。
“同学们好,我是你们的班主任,姓张,也是语文老师。”老师一边介绍一边把自己的大名写在黑板上。
“咱们先挨个起立自我介绍,大家以后就是三年的同学了。人都说初中这三年的同窗情谊是这辈子最珍贵的,往往是伴随一生的情谊,所以大家要珍惜。”
随即,张老师指了第一组第一个,“从你开始吧。”
“大家好,我叫丁立。喜欢足球。”
“大家好,我叫程太阳,喜欢篮球。”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教室里笑声一片。
“这个名字不错,不知道有没有谁叫什么月亮之类的。”
“还有星星。”
“大家好,我叫钟浅晴,浅滩的浅,晴天的晴。”钟浅晴站起来,落落大方的看向全班同学。
“这女生好好看。”
“……”
“真的。”
底下交头接耳的声音此起彼伏。
全班做完自我介绍,张老师给了10分钟时间让同学们互相认识。钟浅晴和左邻右舍的同学们打了招呼,就又恢复恬静的状态了,听着同学之间初次相见紧张又新奇的谈话,时不时宛然一笑。
不知道姐姐那边什么情况了,她看着同学们走神。
“走吗?”李梦宵,顾迪,田佳雨三个人看向路行云,这是四班驰名中外的放学小分队。四个人放学后经常一起去路边吃炸串,买小商品,然后一个一个的到家,最后到家的是路行云。
“不了,我妹妹今天入学,我和她一起。”路行云一手拎起装满了新书的书包,“最近你们都先走,我看看她什么情况再说。”
“得嘞。明儿见。”三人懒懒散散的拎着书包走了。路行云两步并作一步朝初一(1)班走去。
钟浅晴正在和同学们打扫卫生,看见门口站着的路行云,稀松二五眼的擦完剩下几张桌子,和身旁的同学打了招呼就跑出来。
“还顺利吗?”
“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