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臻性取向为男这件事,很早就不是秘密了。
高三暑假毕业聚会时,第一任男友徐渭尘在他的默许下当众官宣了恋情。
那本是无数暗恋者准备向校草谢臻表明心意的日子,闻此噩耗皆痛心不已,可看在谢臻的面子上,又不得不装成没事人的样子,向两人表示违心的祝福。
有同学借八卦之名对徐渭尘进行盘问,才知道这厮也不简单,对校草蓄谋已久,高考一结束就表白了,连填报的志愿都是和校草同一个城市的大学。
面对大家难掩失落的神情,徐渭尘丝毫没有低调的自觉,不仅大方分享脱单感想,还单方面秀起了恩爱。
因此聚会结束后,他便被众人礼貌送上了“屏蔽拉黑删除”一条龙套餐。
但天道好轮回,没开学他就被谢臻给甩了,那些曾受刺激拉黑他的人得知消息后,马上将他从小黑屋放出来,各种阴阳嘲笑,狠狠报复了回去。
进入大学后谢臻身边从不缺人,除了优越的颜值和家世,专业排名第一的成绩、出色的学生工作表现、以及精彩的恋爱绯闻,都让他成为学校论坛的风云人物。
其间最吸人眼球的,当属他换男友的频率。
起初有人吐槽他是渣男,后来一经了解,又觉得像他这样的人,好像谁都配不上,分手也正常,再后来就没什么人讨论他的恋情了,因为当一个人站得足够高时,任何瑕疵都会显得微不足道。
还是学生的谢臻,竟与家里决裂,自立门户开起了公司,仅在半年多的时间就小有所成前途无量。
这次决裂就是因为他的性取向。
像谢家这样的传统经商世家,最讲究的便是家业传承,谢父绝不可能接受自己儿子是个同性恋。
谢臻明知这一点,却依旧没有刻意隐瞒恋情,很快消息传到谢父耳中,父子俩大吵了一架,不欢而散。
谢母劝说多次无果,为了耳根清净,他更是选择搬出去住。
谢父在盛怒之下断了他的银行卡,并以父子关系和公司继承权逼迫他认错,哪知谢臻丢下一句:谁稀罕要你的公司。
不久便和一群朋友开始创业。
在他创业之初,谢父没有施以援手不说,甚至有心打压,可眼看儿子开的公司越来越像样,心中又不乏欣慰。
一家人别扭了两三年,谢父虽未彻底妥协,却也很少再闹了,还把公司交到了谢臻手上,做起甩手掌柜,和谢母环游世界。
直到现在,谢臻的性取向仍是父母的一道心结,只是不会再像从前那样放在明面上交锋。
自从堂姐谢弥生了孩子,谢母可能是抱外孙上瘾,便一直暗戳戳对他催婚,试图给他介绍家境相当年纪相仿的女生,任凭如何回绝,谢母都是一句话:先试试嘛,不试试怎么知道。
有时候催得紧了,他索性不回去。
但他不回去,谢母也有的是法子。
这不,谢弥发来消息:小臻,你找个时间回来吃顿饭呗,冬冬天天念叨你。
谢臻一眼看穿谢母的诡计,正想找借口搪塞过去,谢弥就一个视频打过来。
画面很暗很糊,应该是贴在镜头上了,只有软乎乎的声音:“舅舅,想舅舅……”
听得谢臻一颗心都被萌快化了:“舅舅也想冬冬。”
谢弥的画外音传来:“那让舅舅明天来找冬冬玩好不好?”
“好~”冬冬离镜头远了些,露出粉嘟嘟的脸蛋,葡萄似的眼珠亮晶晶的,“舅舅,玩~”
“那冬冬和舅舅说好咯,不见不散哦。”谢弥在后边憋笑得很明显。
谢臻:“……”
他可以敷衍老的,却不忍心敷衍小的。
挂断视频后,谢臻按了按眉心,思忖片刻,点开了备注为许辞的消息框。
既然母上大人耍赖,那顺道送她一份大礼好了。
*
虽然与以前相比,最近的生活非常单调,可灵感就是个神奇的东西,枯竭之时想破脑袋都挤不出一滴,丰沛之时又如源头活水挡都挡不住。
许辞坐在床头,尝试把脑海中涌现的灵感具象为字符并记录下来。
即使在最艰难的时刻,他也从没想过要放弃唱歌的梦想,只是迫于现实暂时搁置。
谢臻不仅将他从泥潭里捞了上来,还复燃了他继续追梦的信念与斗志。
许辞鬼使神差地将右手覆在墙面上,那头是谢臻的卧室。
如果他早一点遇上谢臻该多好,在父亲出事前,最好在他刚出道那会儿……
手机发出的震动将他从失神中拽了回来。
谢臻发来消息:明天吃完早饭陪我出去一趟。
消息框刚弹出来的时候,许辞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谢臻从没在这个点给他发过消息。
不单单是这个点,他们很少在手机上聊天,只有在餐桌上面对面才有话说。
而且他们同居至今,从没一起出过门。
会是去哪儿呢?
许辞的心脏比脑袋更快一步生出期待。
他抿了抿唇:需要准备什么吗?
虽然好奇,但他没有问。因为既然谢臻已经决定好了,那他需要做的便是遵从。
谢臻回得很快:什么都不需要。
紧随其后发来的一句“晚安”令许辞眼皮一跳。
晚安是常见的聊天结束语,但这两个字从谢臻嘴里说出来,他还真没见过。
每次吃完晚饭,他在厨房刷碗的时候谢臻就回卧室了,根本没有互道晚安的机会。
晚安……他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再联系前面两句话,心里隐隐有了猜测——不会是去看电影吧?
不对,谢臻怎么会突然喊他出去看电影?谢臻这个工作狂也会去电影院吗?
他想象不出那种场景。
许辞一边觉得自己想多了,一边默默打开app查询近期上映的电影。
还真有一部大制作,预售过亿的……爱情片。
许辞滑动屏幕的手指一滞。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谢臻怎么可能去看爱情片?又总胡思乱想,他一定是困了。
许辞放下手机打算睡觉。
几分钟后,他掀开被子爬起来,从衣柜翻出一套最体面的衣服,然后才回到床上安然睡去。
周六上午,谢臻开车前往老宅。
见车子驶入别墅区,副驾上的许辞有种不祥的预感,忍不住问:“谢总,这是去哪儿啊?”
谢臻淡淡瞥了他一眼:“我爸妈家。”
许辞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别紧张,你什么都不用准备,陪我吃顿饭就好。”
许辞心梗了半天,脸色煞白:“谢总带我来见叔叔阿姨,不合适吧?”
且不说老人家会怎么看待他情人的身份,他连自己这关都过不去。
谢臻轻嗤:“有什么不合适的?”
许辞灵机一动,以为自己会意了:“那我说我是您的员工?”
“不。”谢臻气定神闲,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动,“从现在开始,你是我正式交往的男朋友。”
这话犹如一道惊雷落下,将许辞仅存的理智炸得七零八落。
“到了,下车吧。”
谢臻将车停好,侧头注视着他,点漆的黑瞳上光晕流动,浮在眼底如同结了层薄霜。
许辞心中一凛,明白没有退路了,只能将所有顾虑抛至脑后,集中精神应对眼下的难题。
他忍着狂跳的心脏,强颜欢笑道:“看望叔叔阿姨总不能空着手吧,要不先去买些礼物?”
“我说了,什么都不用。”谢臻推开车门下车,格外的不近人情。
他带许辞回来,纯粹就是为了膈应父母,男友越不完美越能达到效果——明晃晃地警示二人,如果再逼他,他可什么人都能往家里带。
不过这场家庭间的矛盾可着实苦了许辞。
“真的不用吗?”他跟在谢臻后边,嗓音因焦虑而微微发颤。
以为是看电影没成想是见家长,换谁来心态都得崩。
谢臻头都不回:“不用。”
许辞还想再问些别的,却见一个妇人迎面小跑过来,满脸笑意地同谢臻打招呼:“小臻回来了……”
这是在谢家工作多年的保姆陈阿姨,谢臻小的时候父母忙于事业,几乎是被她一手照看长大,两人关系很亲近。
谢臻与她寒暄了几句,快走到家门口陈阿姨才注意到后面跟着的许辞,问:“还带同事来了啊?”
谢臻笑了笑,并没有急着否认。
许辞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舅舅、舅舅……”
客厅几人见他进来纷纷面露喜色,两岁多的小胖墩率先扑过来。
谢臻一把将他抱起,逗得冬冬咯咯直笑。
与自己僵持了一个多月的儿子终于肯回家,谢母高兴之余,心里也有些杂陈,看他比之前消瘦不少,心疼道:“小臻你不是答应妈妈好好吃饭吗?”
谢臻捏着冬冬的脸蛋,孩子气地回嘴:“本来就有好好吃饭啊。”
谢弥失笑:“舅妈,小臻都二十七八了,你还当他是个没长大毛孩子呢,居然操心起他吃饭的事儿。”
谢母略带怨气地瞪了谢臻一眼:“他要是成了家,我能操这么多心吗?”
提及敏感话题,谢弥下意识看了眼谢臻,见他没反应,又和丈夫齐渡默契对视,俱是苦涩一笑。
客厅一共七个人,除了恍若未闻地哄着小外甥的谢臻,一时间没人再出声。
谢母不由懊恼,心想儿子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不该把气氛得这么尴尬,可刚想转移话题,余光就瞟到了许辞。
虽然互相不认识,但视线交汇的瞬间,双方心里都是一咯噔。
谢母不愿相信自己的第六感,试探着问:“你说你,怎么回家吃饭还带同事……”
“妈,他不是我同事。”谢臻嘴角噙笑,示意许辞上前。
“阿姨您好。”许辞蹑手蹑脚走过来,硬着头皮挤出一个还算得体的笑容,“我是……小臻的男朋友。”
他平时都称呼谢臻为“谢总”,但在这个场合明显不合适,所以便学着他们叫“小臻。”
谢母当即眼前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