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了三道弯,温以宁忍不住说:“江畅,你确定你没有记错位置吗,这里不像是开公司的地界。”
江畅:“你别着急,马上就到啦。”
雪扑打在身上,像是鞭子抽似的疼,极端天气,她孤身一人地回去,说不定会找不到路。
江畅再怎么说也是她的大学同学,应该是值得信任的吧。
或者,给沈锐打个电话。
温以宁摸向了口袋,这时,江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在找什么,我们到了,进去吧。”
“噢,好。”她又把手伸了出来,推开了面前的门。
推开这门,如同解开封印一般,鬼哭狼嚎一声声钻入她的耳朵。
饮食男女在舞池狂欢,舞女水蛇般缠绕在一条细细的钢管上,对觊觎她的男人抛媚眼。还有男舞者,穿得清凉可怜,舞姿却不比女人差。
温以宁微微一震,当下蹙眉:“江畅,这不是公司,这是酒吧。”
她转身想走,江畅死死地攥住了她的手臂:“来都来了,走什么呢?公司酒吧都一样的,我舅有的是钱。”
温以宁动弹不得:“你想干什么?”
江畅俨然换了一副神色,嘴唇咧开:“孟嘉全和我说了,你为了钱,恬不知耻找了个比你大二十岁的男人当姘/头,我舅看过你的照片了,那个男人出多少,他出双倍。”
温以宁听得头皮发麻,可现在不是和他争嚷的时候,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声音镇定而清晰。
“对不起,你可能是误会了,我没有男朋友,你听到的那些纯属是孟嘉的造谣,之后我会向学校检举她的。”
不料,江畅却抓得更紧了。
他的身后,围来了四五名高高壮壮的男人,一脸的不怀好意。
温以宁咬唇警告:“江畅,这是犯罪!”
“温以宁,实话实说吧,我舅要定你了,在钱的方面他绝不亏待你,你现在不乐意,等看到了钱,你会高兴的疯了的。”
江畅钳住她的双肩,腥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侧:“听话点,对你没坏处。”
温以宁厌恶地甩过脸,手悄悄地往口袋里摸。
之前孟嘉得寸进尺,她不想惹麻烦,选择了息事宁人,才酿成了现在江畅的有恃无恐。
江畅也是学生,估摸着是受了他舅舅的贿,帮着物色无知女学生。
他想吓唬她,让她觉得自己已经陷入绝境,只能屈服于淫/威。
一旦她出现害怕的情绪,陷入自我怀疑,那么敌人的计谋也就得逞了。
她必须报警,在警察到来之前,拖延时间保护自己。
“江畅,我确实有男朋友了,我没说,是因为不想招摇。我劝你别动我,不然,只能是惹祸上身。大家同学一场,得饶人处且饶人。”
江畅一愣,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不屑道:“你们这些女大学生,啥都不懂,有点钱的男人就爬上去了,我舅在东泠,可是混金融圈的,你跟了他,未必以后不会感谢我。”
“那还真巧,我男朋友也是混金融圈的,说不定和你舅舅还是朋友呢,这样……你放我离开……”
“别他妈的瞎扯关系,我费大半天劲儿把你骗过来,哪是你想走就能走的,一会儿,好好伺候我舅,他喜欢乖巧一点的女孩。”
江畅觉得时候差不多了,想拽她上去。
温以宁攥紧了指骨,看来,他们是铁了心了。
她用吃奶的力气把江畅甩开,后退了几步,扬声说:“别以为我会忍气吞声,要是你们敢……我就报警,就算是没了清誉,我也要把你们告到底!”
江畅没想到她的爆发力那么强,踉跄了一下,被身后的人扶住了。
他有点发愣,似乎在思考她说的话。
见有效果,温以宁继续说:“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规定,以暴力胁迫手段威胁妇女的,处以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致使被害者重伤,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甚至是死刑!”
江畅舔了舔嘴唇,没动。
“现在是法治社会,你们要是杀了我,或者我自杀,那么用不着我报警,早晚有一天你们会进监狱!”
江畅身后的男人看着壮实,一听着刑法,吓得直拨楞脑袋。
江畅骂道:“草,被一个小姑娘唬着?”
有个男人怯怯地说:“哥,我学过点法律,小姑娘说得不错啊,要真把她那么着了,那就是犯罪,和咱年轻的时候进看管所可不一样。”
江畅:“妈的,用你说。”
趁着这个空档,温以宁及时地报了警。
“喂,我是东泠大学的学生温以宁,我的生命受到了严重威胁,我现在在梧桐街一家名叫纽卡斯尔的酒吧,名字可能是假的,请你们立刻联系演员沈锐,我给他发送过微/信共享位置。对了还有,我是坐一辆车牌号为G****的出租车来到这儿。”
“好的,谢谢您,再见。”
堪称雷厉风行有礼貌。
电话挂了,边上的几个男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下一秒,哭天抢地。
“我们要死刑了吗!”
“这事和我没关系啊!”
“你他妈算是帮凶,我才是无辜的!”
江畅恨不得立马撞墙:“都他妈的给老子住嘴。”
“……”
江畅深吸了口气,向温以宁走了过去。
温以宁警惕地往后退步,他不会是想……
“同学,经过方才的反思,我也认为咱们之间有一些误会,”江畅笑容满面,“一会儿警察叔叔来了,你一定要为我多多美言几句,不得不说,高材生就是高材生,报警都报得井井有条,我实在是太佩服你了。”
“……”
-
梧桐街是什么腌臜地儿,沈锐清楚得很,他心急如焚,开着车一路疾驰。
原本早就该找到她了。
可是手机定位不够准确,梧桐街有二十多家酒吧,只能一家家地找。
这是最后一家,沈锐想都不想就一脚踹了上去。
玻璃碎了一地,里边的人极为震惊地盯着他,如视恶鬼。
只有坐在桌边的女孩,不慌不忙地抬起头。
沈锐穿得单薄,淋了半身风雪,在看到她的那一刻,紧皱的眉头倏然舒展,失而复得般松了口气。
她没事就好。
气氛好像不太对。
桌上摆着琳琅满目的茶点,如侍贵宾,那几个外表凶恶的男人蹲在地上,双手抱头,好似在忏悔着什么。
跳舞的全都赶了出去,酒吧里的dj也停了,改放一首调子高昂激越的陕北民歌——东方红。
“哪里有了共产党,胡儿嗨哟,哪里人民得解放!”
“……”
红歌渐渐步入高潮,温以宁望着沈锐,红了眼眶。
她站起身,猛地扑向了他。
一只红眼兔子砸进了怀里,沈锐怔然,慢慢地搂住她,却发现,女孩的身体在轻微地颤抖着。
“沈锐……”她很害怕。
“他们欺负你了?”
“嗯,我报警了,警察马上……马上就来了,我要告他们,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坏人,绝对不能逍遥法外。”
沈锐其实比她更害怕。
害怕她将要发生的,或者是已经发生了的,看到她无事时,心下松了一口气,可她哭成这般,一向与人为善的她,竟放了狠话。
他不敢想,在这短短的二十五分钟之内,她经历了什么。
沈锐收紧了手臂,下巴抵在她的头顶,柔声说:“第一时间报警,你做得很对。”
“可我觉得我太傻,错信了人。”
“宝贝,不要这样想,人这辈子,会遇见数不清的人,如果永远保持鹰一般强度的警惕和冷漠,那么也免不了鹰一般的高处不胜寒。我们身在人间,体味人情冷暖,也是在人间的一部分。”
沈锐在她发间印下一吻:“我天生火力壮,信我,肯定不会让你冷。”
被他那一声温润至极的宝贝唤的晕头转向,温以宁呼吸没那么重了,攥着的骨节也随之放松下来。
贴着他,好像真的没那么冷了呢。
似是想到了什么,她又开始轻颤:“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呢?”
沈锐掀了掀眼皮,嗓音低沉:“你觉得呢?”
“我不会怕的,就算怕,也会和坏人死磕到底。”
沈瑞轻叹一声:“我只盼我在,可我心知,无法保证时刻在。倘若恶事发生无力阻止,你又是孤身,只盼你如今日,冷静自持,保全性命第一。”
沈锐瞥了一眼江畅,目光锐利,江畅被迫垂下了头。
“至于那坏人,善恶有报,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他们会上法庭,会进监狱,会遭受应有的惩罚……”
“真的,可以相信么?”
沈锐笃定道:“你会信的,因为我知道,你信人生而平等,你信教无常师,你信有志者事竟成,你信我们的国家,所以你也会捍卫我们的法律。”
话音刚落,警笛声响起。
温以宁缓缓抬头,蓝光红光映在沈锐的笑脸上,她好像已经不在意他的发色了,也分辨不出他究竟有多么的好看。
只知道,他笑起来的模样,一如多年前的初遇,如沐春风,当真温柔至极。
被害者的自愧感、无助感,于此时此刻得到了解脱。
警察们蜂拥而入,在温以宁的解释之下,调出了酒吧的监控记录,确定江畅等人存在违法犯罪的行为。
镣声相击,江畅明白再无回旋的余地。
沈锐陪她一起到警察局做笔录。
那女警员听完了温以宁的叙述,关心地问:“经历了这样的事情,任哪个大学生都会感到无措,你感觉自己现在的心理状态如何?”
有很多相关事件的受害者,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从恐惧中走出。
温以宁微笑:“一开始是怕极了,好在我的朋友及时安慰了我,所以在心理方面我也得到了救赎。”
“好的,如果有需要,可以随时联系我们,我们会为您找专业的心理咨询师。”
“谢谢。”
女警员望着玻璃窗后等待的男人,悄声问:“现在是非工作时间,我可以找你男朋友要个签名吗?”
“他,其实……”
“冒昧的问,沈锐真的是……那个冷淡吗?”
“……”
呵呵,秉公执法的女警员,私下里也是一枚吃瓜群众啊。
见她好久都没出来,沈锐轻轻叩击窗户,比了个口型。
回家,吃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