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记得学校里的那张照片不是弹钢琴的那张。”沈君歌歪着脑袋靠在沙发上，打了个哈欠。
唐礼勾唇笑，转了话题，“你喜欢弹钢琴？”
她想了想，有些犹豫的点头，又摇了摇头，“听说需要很坚持的训练才能弹好，喜不喜欢什么的，应该不是我那样拿个谱子练手就能明白的。”
他想起那个盒子里的沈君歌收藏起来的他的袖扣，是高二上半学期冬天的艺术节，算一算时间，那时他和她别说对话，连对视都很少有几次，倒不是因为唐礼不看她，而是那时沈君歌基本都是埋头在书本上，他就没见过比她更爱读书的人。“所以是因为我会弹钢琴，才会喜欢我？”
沈君歌因困倦垂下的眼皮忽然抬起，缓缓将视线移到他的脸上，唐礼笑的有些慵懒，手撑着头幽幽望着她，她沉默了半晌，轻轻点头。
这一下着实给他气笑了，“如果那天站在台上弹琴的人不是我是另外一个人，你也会喜欢他？”
“那说不定噢。”她声音轻轻的，眨着眼向他挑衅。
虽然明白这句话多少有些玩笑的意思在里面，唐礼还是眯起眼来，不明意味的笑了笑，笑的沈君歌脖颈后面汗毛竖了起来。
“行。”冒出一个字来，过了会，他又说，“算我捡到个大便宜。”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说了会话，外面的天色依然黑的透彻，醒来的太早，沈君歌坐在沙发上，又开始迷迷糊糊的犯起困来，一不留神就歪倒在了沙发靠背上，唐礼的眼神放柔落在她困倦阖眼的脸上。
对于结婚这件事，他好像从未怀疑过，也没有犹豫过，自己未来的时光当中，一定会有她的存在，这不是因为与生俱来的自信，而是凭借着胸腔中涌动的那股执念，所以当她答应的时候，他也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惊喜，仿佛是顺理成章的一件事。
却在此刻，忽然间安静下来的瞬间，唐礼想起自己遇见沈君歌以后的每一个瞬间和画面，都有一种弥足珍贵的感觉。
如果说她真的因为钢琴喜欢上自己，那连他自己都甚至有一种命运的错觉，因为那场钢琴表演，原定的人选本不是他，他只是一时兴起，上去替另一个因故未到的男生表演罢了。
约定好要去游乐场的这一天，等两个人准备出门时，外面又开始洋洋洒洒的下起雪来。坐在车里时，沈君歌赞叹了一声，“今年冬天好多雪啊。”
车缓缓停在路边，她正准备要开门下车时，后座的门被打开了，一阵冷风裹挟着碎雪扑在脖颈里，沈君歌缩了缩脑袋，就听到舒晴乐滋滋的声音响起，“渺渺渺渺~！”
“小晴！”她惊喜的转头看去，正对上舒晴冻得发红的鼻尖，和一双亮着光的眼眯着笑。自从她出院以后就没有见过舒晴了，偶尔舒晴会在微信里问问她身体的情况，在憋了一周以后再次见到好友，心里到底还是雀跃的。
两人正在热络的准备聊天时，唐礼偏头冲着车外面喊了一声，“你在等什么？”
叶之南好笑的声音响起来，“你倒是管管这俩人啊。”
舒晴坐在车门的位置，完全没有挪进去给叶之南让空间的意思，闻言鼓了鼓嘴，“渺渺，到后面来陪我坐吧！”
唐礼：“喂……”
沈君歌：“好啊！”
于是叶之南笑的乐不可支的坐在了副驾驶上，唐礼嫌弃的瞟了他一眼，行吧，女朋友在后面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存在。两个女孩坐在后座里叽叽喳喳说话，舒晴停不下嘴来，和沈君歌从学校到教授，从课题到考试整个吐槽了个遍，叹了口气，“渺渺，下学期会回学校吗？”
“嗯。”
舒晴有些惆怅，“大学就这样结束了哎，我们宿舍三个人如果能一直这样住在一起就好了。”
“是啊，如果可以的话……”沈君歌淡淡重复了一遍，从小学到高中，她没有朋友，无数次的搬家也没有保存过一个同学的联系方式，不论是对她来说还是对曾经的同学来说，他们都是彼此生命中的过客，匆忙到上一次见面就是这一生的最后一面。她不会表达感情，但是在内心的深处，林笑笑和舒晴，对她来说，是很重要的人。
舒晴抱着沈君歌的手臂，头歪在了她的肩膀上，一时沉默。唐礼瞟了一眼后视镜，叶之南插嘴道，“女孩子就是感性，你们看我和唐礼，大学说分开就分开，一点不带含糊。”
沈君歌冷嗤了一声，舒晴开口怼他，“谁能有你们没心没肺啊？”
“这不叫没心没肺，这叫豁达，总归还是在一座城市的，想见就能见到。”
舒晴直起身来，抱臂冷眼瞪着前排叶之南的脑袋，像是想用视线给他脑袋上凿出一个洞，“你们男人懂个P，我是担心见不到面吗？”
叶之南二话不说举起手来，息事宁人，“算我失言。”
这种服软倒不如不服，沈君歌扬了扬眉，果然看到舒晴怒气蹭蹭蹭的就从眼底冒出来，她狐疑的打量舒晴，这俩人从第一次见面她就察觉到了气场有些奇怪，有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舒晴脸色讪讪的转过头去看向窗外，叶之南则低头不以为意的翻着手机。
气氛有些微妙，开着车的唐礼在前面不明意味的笑了下，“忘了告诉你们，我和沈渺准备结婚了。”
话音一落，车内依然寂静无声，但不知道为何，沈君歌偏偏能感受到身边舒晴海崩石裂般的震惊，而叶之南缓缓抬头，看了一眼唐礼，那眼神寂静无声，像是在考量他这句话当中的真实性。
“什么时候？”舒晴才惊骇的开口问。
沈君歌摇了摇头，“还没定时间，但是就是……嗯。”
叶之南又笑了起来，“我们这些人当中，就数你最不服管了，连沈大小姐这块砖都能撬得动，别的不说，你问过沈翊吗？”
唐礼冷嘲一笑，“我又不是娶沈翊。”
叶之南出口揶揄他，“你还别说，以前看你对沈翊那副执着的样子，我都担心你是不是看上他了。”
舒晴忍不住“噗嗤”一笑，沈君歌看到唐礼的脸黑了一半，而叶之南虽然语气轻描淡写，但她知道，这么多年来他和唐礼之间的经济利益息息相关，他们这样贸然提出要结婚，唐家如果在商业上开始有所动作，那叶之南自己本身也会受到不少冲击。
她收回目光，若无其事的对舒晴笑了下，开始细细思考那一瞬间的冲动，可能会带来的后果。
到底是她和唐礼之间的事，波及到旁的人，还是一直以来都很好的朋友，这一点实在让她觉得有些不安。一段牺牲了其他人的利益，得不到任何祝福的关系，注定是艰难重重的。
“只是……口头允诺一下。”沈君歌开口补充，她笑的很轻快看不出埋藏其中的烦扰，“如果说真正举行仪式的话，应该还早吧。”
“嗯？”刚巧到了红绿灯，车停了下来，唐礼转头看她，眉骨沉下。
叶之南闷着声笑，“原来是口头允诺。”
舒晴嘟哝了句，“就是嘛，渺渺那么漂亮，怎么能英年早婚？”
“我的意思是，那个，我还在上学，至少要等毕业以后……”
唐礼挑起眉梢，等着她的下文，沈君歌嘴唇动了半天编不出来，只好指了指前面，“……绿灯了。”
车一路开向游乐场，一开始热切的气氛因为这两段令人窒息的对话陷入冰点，舒晴坐在沈君歌的身边对着手机噼里啪啦打字，没多久，她就察觉到自己手机一阵震动。
舒晴在微信上问她，【渺渺，不是来真的吧？】
【真的。】她简短的打了两个字，看到旁边舒晴还是输入，又补了一句，【我想和他在一起。】
紧接着就收到舒晴发来的消息：【我听说你们两家很不对付，唐家太深了你嫁过去说不定会很辛苦，结婚是两个家族的事不是两个人的事，你要想清楚啊，至少得等两家的麻烦解决了……】
沈君歌抿唇，【嗯，那都是老一辈的事了，我哥他应该不会太反对。】
【你哥也不顶你家那个老太太啊，而且，唐礼这种男人，最爱一个新鲜刺激。】
不用舒晴说的太明白，她也能理解所谓“新鲜刺激”的意思，在舒晴眼里看来，唐礼对沈君歌的大部分情感，都属于求而不得的征服欲，而他是个性子有些野的男人，容易招蜂引蝶，不说别的，就一个莫希瑞当初就已经让舒晴倒足了胃口。
沈君歌低着头，正在想怎么回复这句话，就看到又有新的消息，她退回到微信的主界面。
叶之南拉了个新群把三个人聚在了一起，发了一句话，【都在一台车上，别说悄悄话啊，来群里说哥们帮你们参谋参谋。】
舒晴：【……你好烦。】
沈君歌：【……】
叶之南：【唐少不在这里，放心，我绝对不背叛组织。】
舒晴：【忽然觉得唐少爷好可怜，当司机还被拉小群】
沈君歌抬头看了一眼唐礼，前排坐着的人一身深沉的黑，漫不经心的单手开车，另一只手支在车窗上，外面下着雪，所以他没有开很快，一副闲散慵懒的样子，只是侧脸上去线条有些冷硬，心情好像差了点。
手机又震动了下，她低头去看。
叶之南：【@S.M.让我猜猜，舒晴是不是说唐少这个男人不可靠？】
舒晴：【？？？】
沈君歌：【你怎么知道？】
舒晴：【渺渺！！！】旁边传来指甲砸在屏幕上的声音。
她憋着笑，打出一串字去，【没有没有，我开玩笑。】
叶之南：【好了，我也开玩笑，唐少什么人沈渺最清楚了，用不着我说是吧？】
沈君歌淡淡一笑，发出去一个“嗯”的表情。
车停在游乐场的停车场内，叶之南才挥了挥手机，“扫码进园，二维码发群里了。”
原来拉群是做这个的。唐礼锁好车，手里拿着一条白色的围巾，一言不发的替沈君歌围上，明明心里存着气，手上也故意用了几分力道，勒的沈君歌“我我我自己来”，他冷笑一下，手上还是松了力道。
圣诞盛典又恰逢大雪落城，这一天游乐场和菜市场一样热闹，年轻情侣，一家三口，到处都是结伴而行的人，嘻嘻哈哈的声音不绝于耳。舒晴一扫车上不愉快的心境，语气跟随气氛一起热烈起来，“我要玩卡丁车！”
“下雪天应该不能吧……”沈君歌望了一眼偌大的园区，大部分设施都是停止的，暗自松了口气，虽然没坐过那些项目，但是本能还是会害怕。
好在园区内增加了很多圣诞节的活动表演和小游戏，加上音乐和气氛的烘托，倒也让几个人看的很尽兴。
冬天的天色早早就暗了下来，广场上偌大的圣诞树亮起金色白色的灯光来，雪已经停了，可那树上早已积了薄薄的雪层，倒真有圣诞的感觉了，这里的台阶上设置了很多座位，圣诞特典期间，这里每到整点就会有一场表演。四个人坐在最高的一阶台阶上等着，风有些冷，唐礼时不时抬起手覆在沈君歌的脸颊上，替她暖一暖。
“穿的好厚。”她动了动身子，其实不怎么冷，本来就玩的快要出汗了，又穿的很臃肿，坐在这里圆墩墩的，更热了。
唐礼见她要抬手把帽子摘掉，警告地说了句，“不许摘。”
“可是我很热。”
“晚上会冷。”他不冷不热的说着，一晚上都这样眉眼淡淡的。
沈君歌知道他对车上自己说的话有些气，叶之南在旁边也不好和他解释自己的想法，只好往他身边靠了靠。
男人的手臂自然的揽在肩上时，她唇角轻轻扬起。
“唐少？”另一侧传来一个惊讶的男声，几个人循声望去，见一个打扮儒雅长相寻常的男人正拉着自己的女友斜着身子打量他们，确认真的是唐礼时，男人露出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还真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