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岐的右眼是瞎过一次。

但是，只发生在第一次遇见温敛的那天。

“您为什么会这么觉得？”她问。

电子灯的光芒微弱，在漆黑中照亮她那两只被额发遮掩的瞳仁，瞳仁里，清楚地映着温敛的身影。

“我不知道。”他说。

只是莫名的有一种她是独眼的印象，这就像是一种本能，比如：他本能的就不怎么喜欢这个女Alpha。

尽管她教养不错。

“那您想摸摸看吗？”路岐问。

“什么？”

“我的右眼。看看它是不是真的看不见。”

用手摸别人眼睛这个举动，比起触摸，更加隐私和亲近，他不懂她的意图：“你不怕？小心我让你的右眼真的再也看不见。”

“那是我的荣幸，先生。毕竟如果我瞎了，联邦律法会让您对我的后半生负责。”

“这里可没有联邦，也没有法律。”

“您说得也对，所以干什么都是可以被允许的吧。”

她的语气让温敛十分不快，像暗处有什么阴湿的东西在窥视自己，他却看不见那是什么。

如果不是这么个地点、这么个状况，按温敛的脾气，早就一枪崩了这个可疑人物。

路岐还不知道人家在心里骂自己，提起电子灯，让它照射莹绿色的图纹，和预想中一样，机关被解除，随后，一面40寸大小的光幕浮现在二人眼前。

路岐有些意外。

这个空间，果然不单纯的只是无机质的死物。

“它”藏着某种秘密，而出去的方法，就是探索这个秘密。

光幕上出现了两排文字：

[前往模拟场景：北因特区]

[活动时间：一小时]

“北因……”路岐对这个地名有些印象。

现如今，组成了联邦的城市大大小小一百来座，人民水平、科技发展都参差不齐，有切尔斯这样遍布拾荒者的，就有北因那样，军人开飞船、贵族开飞车、普通公民也能开个四轮能源车的繁华巨都。

说起来，这个Omega是贵族出身，应该对北因特区很了解。

她也这么说了，温敛却只皱着眉：“这难道不是一个封闭的空间？为什么会有这种类似主控AI的东西？”

光幕上，北因特区的街景正被循环播放，如果没有那行“模拟场景”的标注，简直就像是真实之物。

“这只是我的猜测……”路岐回答道，“这个空间是拥有自我意识的，它在通过给我们提示，帮助我们逃离这里。”

温敛不懂她哪里来的依据：“你为什么能……”

[模拟场景加载完毕]

光幕上的文字突然在这时变了。

[即将传送]

[5、4、3、2……]

——1。

[请破坏空间的异常]

砰。

就像舞台突然灭了顶灯，拍戏一半喊cut，一切就那样戛然而止。

接着，路岐就听见了声音，很多的声音。

飞车引擎发动、天气预报的全城广播、监控机器人转动、喝着咖啡说笑的人群、滴答滴答的红绿灯信号……一切都真实到难以置信。

蓝星最先进的技术，恐怕也模拟不出这样的场景。

“……7月32日。”旁边的温敛念了一个日期，路岐抬头就看见时钟高高悬挂在北因特区的天际。

7月32日。

25：61：61。

这堪称异常的不真实感一下子打破了刚才所有的真实感。

但路岐更加兴致勃勃了。

这个空间为什么要帮他们逃离，而这个Omega的到来又代表了什么。她很期待能找到不会让她失望的答案。

活动时间只有一个小时，提示任务是破坏空间的异常。

不过他们一来就先遇上了突发状况。

刺耳的警笛在响，有人报了警。

原因大概不是因为她的穿着看起来像个拾荒者，而是……

身旁的Omega那身军服被撕扯得破破烂烂，被太阳光一照，红的地方狰狞的，白的更白，配上那张昳丽的脸，比起杀人未遂，明明更像是被人玩完丢出来的。

所以说，大城市的公民很无趣。

“看来这个空间比我想得要真实。”温敛笑了声。

军人最知道协警有多烦人，他们不能在这里被联邦警察绊住。

“先走，找个没人的地方。”他对路岐说。

这口吻听起来像命令，但他行动不便，说起来，有点类似于平时不拿正眼看你的美人私底下无助地偷偷揪你衣角。

不过对路岐而言，揪她的衣角没用，得给她*才行。

“可以是可以，但您这个样子，比起走，还是我抱着您比较快吧。”路岐道，“我自己一个人的话，大概两分钟就能离开商业街。”

她伸出手，可被她抱和抓住被人看，温敛哪一个都不太想选。但这种情况，也没得选。

“抱。”温敛吸了口气，靠过来抓住她，垂眸看过来时像在跟人撒娇，语气又非常不耐烦，“快点抱。你最好真的两分钟内能离开这。”

他不知道他这副样子，落在一个功能正常的Alpha眼里，跟欲情故纵的勾引没有任何区别。

路岐躬身揽住他的腰和腿弯，垂头时，似乎是用力过猛，唇印在温敛的耳朵上，又在他削瘦的下巴尖上有意无意地顿了下，才把人抱起来。

街景正飞速往后倒退。

咔嚓。

赶路的途中，路岐耳边传来金属音，不看不知道，这Omega居然当场掏出了一把爆能枪，上膛连半秒都没用到，枪口跨过她肩头，对准了还什么都没有出现的大道尽头，一双眼睛锋利雪亮，像一只正在狩猎的豹。

“您……这么凶？”她愣道。

“以防被追上，两手准备。”他用枪时心情似乎就会变得不错，唇角扯出一个张扬的笑，“等协警车出现的瞬间我就毙了他们。”

看来之前被睡的时候，温敛确实是受了伤才导致反应慢，没开得出抵在她脑门上那一枪。

真危险啊。

路岐往自己身下瞥了眼，在温敛看不见的角度，咋了咋舌头。

看兴奋了，好像又要勃*了。

不过到最后，温敛也没开出那一枪，因为在协警追上他们之前，路岐先说：“到了。还有时间，我们在这里暂时修整一下吧，尤其是您。”

这是一间开在营业大楼内部的私人淋浴间，因为远离商业街，从这里已经听不见警笛声了。

“欢迎光临！”

温敛握着枪，和迎出来的服务员机器人打了个照面，它背后的招牌上正滚过文字：“24小时营业私人浴室！冷饮、甜点无限供应！”

“还有空位吧，让这位先生清理一下。”路岐说。

如果不是实在惨得没法看，走出去就要被人报警，温敛其实没闲工夫洗澡。

他在战场和飞船机甲里奔波惯了，跟那种踩了脚水坑都要回家换鞋的贵族子弟不一样。

“那等我五分钟。很快。”

“五分钟怎么够，”路岐比了个手势，“二十分钟吧，我一会儿来接您。”

她好像还要去什么地方，说完就走，跑到一半又回头：“洗的时候记得避开伤口。”

说完人就不见了。

她的担心属实没必要，如今的军用医疗机的技术已经非常发达，广告词主打的就是“包治外伤，十分钟立刻见效。”

所以，温敛脱了衣服进去淋浴时，痛倒是不痛，顶多因为热水溅到结痂而皱眉。

洗完澡出来，他检查了身体的伤口，没有化脓淤血。检查到大腿内侧时，脑子里突然响起一阵耳鸣，恍惚间，他总觉得有人掐过自己这里……

然后呢？

“…我不会脑子也撞坏了吧。”

换了浴袍出来，机器人准备了冰美式，可惜温敛的心情正因为那阵耳鸣不太好，喝了口咖啡，杯子就往下磕，吓得机器人瑟瑟发抖。

还好店里又进了新客人，它赶紧前去接待。温敛抬头时，看见女性戴着一顶黑色帽子，绕过自己，径自走向了深处。

很快，两分钟后，路岐匆匆回来了。

明显是跑过来的，一边喘着气，一边把手里的纸袋递到他面前：“我不知道您喜欢什么样的，随便挑了两套。”

里面竟然是两套衣服，一黑一白。

温敛有些意外。

“所以你是去挑衣服了？”他挑眉问道，路岐身上穿的倒还是原来那件。

“嗯，给您挑的。”

“你哪儿来的钱？”

“我还以为……模拟世界不需要付钱。”路岐笑了笑，“但您也不能还穿原来的那身，快选件喜欢的吧。”

温敛沉默了。

这Alpha好像没想过，他们只是被迫搭伙的关系，换做是温敛，对方穿什么衣服，洗澡会不会碰到伤口，甚至是死是活他都不会在意，更别说特意跑去买什么衣服。

这人很奇怪。

他看路岐接过机器人的杯子喝水，转过头对自己笑。

是那种连瞳孔都看不见的笑法，很像他姑母家养的金毛犬为了讨好主人在疯狂摇尾巴。

“……那白的吧。”

理论上，温敛从不会接受别人送的礼物，但看在大金毛跑来跑去忙活的份上，勉为其难穿穿也不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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